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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俠仙俠] <<颠覆笑傲江湖>>(已完结)——穿越系大神:月关作品(穿越笑傲江湖世界很赞的金庸同人作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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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發表於 2012-2-28 11:01:18 |只看該作者
    第七卷 大闹恒山 第六十八章 哇咧,东方不败!

       吴天德等人渡过黄河,骑着黄伯流赠送给他们的骏马,一路疾驰,落暮时分到达封丘,看到此地有许多持刀仗剑的武林中人游荡,他们以为是参加完开封五毒大会的武林群雄,心中也未在意,便去寻找客栈住下。

        这里的跃龙门客栈最是著名,吴天德下马问了路,很快找到这里。这家客栈颇大,上下三层,一层是酒家,二层三层是客房。店房设计成回廊形状,房檐下都挂了一串串的红灯笼,庭院中一个四四方方的鱼池,放养了许多黄河大鲤鱼,有想尝鲜的住客可以现场捞取烹制。

        吴天德一行四人两男两女,奇就奇在其中居然有一个和尚、一个尼姑,一路上就已叫人啧啧称奇。不过从事车船店脚牙这些行当的人,虽是一些小人物,却最是见多识广,那小二极为机灵,也不以为奇,他将吴天德等人迎进客栈,唤了小伙计将马牵去马厩中喂些草料,自已引了四人进入客栈。

        在开封开波府时,曲非烟便不避嫌疑与吴天德住在一起,到了这里自然更无顾忌,她这女孩儿大大方方的,毫不掩饰自已与吴天德的关系,开口要了三间客房,自已与吴天德住在二楼,不戒和仪琳被安置到三楼。

        此时正是秋末,天气干燥,这一路奔波尘土飞扬,身上都落满尘沙,进了房间不免要清洗一下。仪琳虽是出家女尼,毕竟正是少女芳龄,加上在吴天德面前,她更是时时注意仪表。于是要了两大桶热水关上门洗漱。

        吴天德用房中冷水三两把洗干净了脸,正要非烟与他一起下楼,却见两个小二哥吃力地提了两大桶热水上来,点头哈腰神色暖昧地对吴天德道:“客官稍等,冷水马上就送到!”,说完两人瞧了那位俏丽的小娘子一眼,又跑下楼去了。

        吴天德坐回床边,揽过曲非烟的纤腰,让她坐在自已腿上,吻了一下她的耳垂,笑嘻嘻地道:“宝贝儿,咱们先去吃些饭吧,等晚上我陪你一起洗吧”,曲非烟被他一吻,身子颤了下,娇俏地白了他一眼,嗔道:“刚刚有了点儿精神,就贼兮兮的不想好事儿,人家才不要和你一起洗”。

        吴天德被她娇媚的神态逗得色心大起,大手情不自禁地摸上了她的酥胸,抚弄着那让人心荡神驰的两团柔软,悄声道:“说来听听,天哥哥不想什么好事了,嗯?”。曲非烟被他的大手撩拨得气喘吁吁、俏脸绯红,忍不住害羞地扭着身子,昵声道:“你这坏蛋对我做的坏事还少么?现在还来问我?”

        她这一扭怩移动,小翘臀立刻逗弄得吴天德那里一柱擎天,曲非烟感觉到他的变化,又是害羞又觉得有些得意,正在这时楼梯又蹬蹬蹬地响起,感情那两个小二又抬了水上来。曲非烟哎呀一声,羞窘地道:“快让我起来,小心被小二哥瞧见”。

        吴天德恣意抚弄着她的酥胸,调笑道:“管他什么小二哥,这里也有个小二哥想看看你呢!”。曲非烟见他不肯撒手,又气又急,臀部抬起来狠狠向下一坐,吴天德哎呀一声,连忙松了手,曲非烟一个箭步跳开,望着他吃吃地偷笑。

        吴天德又好气又好笑,正想再戏弄她一番,那两个小二已各提了一大桶冷水进来,吴天德坐在那儿不敢稍动,生怕被人看到自已太过突出的地方,只见两个小二放下水桶后点头哈腰地向吴天德呲牙一笑,吴天德着急地想,这两个小二不走,是想要小费么?咱们中国什么时候也兴这一套了,不过……自已现在实在不方便站起来呀。

        这时一个小二笑嘻嘻地道:“客官,您要是在房间吃饭的话,就请您点上几个菜,小的们一会儿就给您端上来”。吴天德这才恍然,感情这两个小二把自已二人当成新婚的夫妻,以为两人腻在一起,连下楼吃饭都没空去呢。

        他扭头看见曲非烟站在一边,脸蛋儿红红的,发丝有些凌乱,轻轻地咬着唇瞟着自已,眉梢眼角儿尽是春意,那种动人的风情叫人情不自禁地心中一荡。吴天德对两个小二道:“不必了,我们一会儿下去吃,你们先离开吧!”,两个小二听了连忙点头应是,走出门口时还顺手带上了房门。

        他们一出去吴天德就站起来伸手去抓曲非烟,被她一跳避开,嗔笑道:“讨厌啊,人家身上粘粘的,头发上都是灰土,你先去吃点东西,不要捣乱啦”。吴天德呵呵笑道:“小二哥抬这么多水上来多不容易,要爱惜用水呀,不如我陪你一起洗好了”。

        曲非烟嘟着嘴唇推他出去,一迭声道:“好哥哥,乖哥哥,先去吃饭啦,我一会儿就洗好了,快去,快去”,将他推出门去,砰地一声将门关上。吴天德正要涎着脸再开开她的玩笑,只见斜对面楼梯口嗵嗵嗵一阵声,不戒和尚晃着大光头走了下来。

        原来他在楼上等仪琳也等得心焦,这和尚食量颇大,行了一路,早已饥肠辘辘。稍加洗簌便跑去仪琳门外等候,谁料女孩儿清洁打扮实在麻烦,不戒忍耐不住便与女儿说了一声,自已跑下楼来约吴天德去饮酒。

        吴天德见他下来,倒不便再与曲非烟调笑,与他相携下了楼,要寻个雅间儿吃点饭,正四下张望之际,忽听一个声音哈哈笑道:“这位不是吴掌门么?唉呀呀,真是江湖何处不相逢呀,想不到在这里碰到吴掌门大驾”,吴天德和不戒转头看去,只见一个矮胖的富绅摇摇晃晃地走了过来,这人半秃的脑袋,一部黑须,天气已经微寒了,他还摇着一柄折扇,正是在‘古吹台’五毒大会上认识的‘油浸泥鳅、滑不溜手’游迅。

        游迅身后还跟着两个人,一男一女,各眇了一目,面目狰狞,手中提了一枝黄澄澄的拐杖,显得十分凶狠。吴天德心中没有黑白道誓不两立的念头,但是对游迅这个人,他已先入为主,认定了是个见利忘义的小人,是以极不喜欢。

        可是他是小人物出身,没有养成飞扬跋扈的习惯,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见人家笑脸相迎,状极真诚,拉下脸来拂袖而去的事如何做得出来,忙也客气地笑道:“原来是游大先生,幸会,幸会”。

        那游迅在江湖上的名声并不好,原没指望这位华山剑宗掌门能对自已以礼相待,想不到他却这么客气,居然称呼自已一声游大先生,不禁喜出望外,连忙抢上两步道:“得遇吴掌门,真是荣幸之至,今日小弟作东,吴掌门一定要赏脸呀。啊!这两位是桐柏双奇伉俪,一手疯魔杖法驰名江湖呀,他们二位对吴掌门的华山剑法,还有‘流云飞袖’神功都是敬仰得很”。

        桐柏二奇夫妇听到游迅介绍他们,忙向吴天德拱手示意,凶恶的脸上挤出一丝善意的笑意,吴天德也回了一礼。游迅是八面玲珑的人物,见吴天德身边立着一个高大的和尚,在五毒大会上也曾见他在台上就坐,忙拱手笑道:“还未请教这位大师是……”。

        不戒道:“我是……贫僧不戒!”,游迅吃惊地道:“啊,原来是‘鬼影子’不戒大师,久仰久仰”,不戒听了一怔,奇道:“你认得我?”,他在江湖上行走,主要是为了寻找他那位天下第一醋缸妻子,是以武功虽高,但是在武林中名声并不响亮,便是这个外号,也知者甚少,想不到这个矮胖子居然知道自已身份,不禁有些高兴起来。他却不知这游讯在江湖上无孔不入,最好打听些旁门左道的消息,消息最是灵通。

        吴天德从未听过不戒有过什么外号,不过一想起他那神出鬼没的‘阴魂不散’轻功,叫‘鬼影子’还真是恰如其份。彼此寒喧一番,游迅热情地拉着吴天德来到池边,指着池中肥大的鲤鱼笑道:“吴掌门,这池中便是最有名的黄河鲤鱼了,此鱼嘴大、鳞少、脊梁上有一道红线,肉味鲜美呐。这家跃龙门客栈用这种鲤鱼独家烹制的‘鲤鱼跃龙门’是极美味的菜肴,吴掌门不可不尝呀”。

        他向一名伙计招了招手,指着池中一条足有十五六斤重的巨大鲤鱼道:“将那条鱼捞上来,给我做一桌‘跃龙门’的招牌菜,我要招待贵客”。吴天德原本是个厨子,上辈子只听说过六七斤重的大鲤鱼,这样巨大的鲤鱼倒是头次见到,不禁有些吃惊。想来这时水质好,捕捞业也不发达,才得以有这样的巨大鲤鱼。

        游迅说完讨好地向吴天德笑道:“小弟已经订了一间雅座,吴掌门,请你一定赏脸呐”。

        吴天德有些为难地道:“这个……不瞒游先生,我们楼上还有两位女眷,实在不便……”,游迅哈哈笑道:“原来如此,两位女眷自然是不便和我们这些江湖粗人一起饮酒的,小二,速备两桌上好的酒席,给两位女士送去”。

        不戒在一旁粗着嗓门道:“其中一桌准备全素的”,那跑来的小二点头哈腰地道:“是,大师吃斋,我们是晓得的”,不戒和尚瞪着眼道:“谁说我吃斋了,洒家不忌口儿,是三楼那位女子吃素不吃荤,不要噜嗦,快去准备”。

        吴天德见不戒已经应承下来,只好随着游迅等人去到他订下的雅间坐下。这一楼大厅的散座已经坐了许多人,其中大多是身背刀剑的江湖人,这些粗豪汉子大碗喝酒、大口吃肉,高谈阔论,弄得大厅内人声鼎沸,瞧这场面,倒真不好让仪琳和曲非烟下楼吃饭。

        那雅间也只是用屏风与外面隔开而已,虽然看着比较安静,但是嘈杂的声音仍不断传来,游迅哈哈一笑道:“吴掌门,游某来得晚了,那些单间早已被人订出去了,只得这个雅座,未免嘈杂了些,委屈你了”。

        吴天德呵呵笑道:“无妨,已经很是叼扰几位了”。那全套的招牌菜得需要做上一阵,几人入座先品着香茗,吴天德问道:“前边座中这些英雄都是参加五毒大会的朋友么?”。

        游迅摇着折扇笑道:“也不尽然,象我们就是从五毒大会过来的,不过……”,他刷地一收折扇,诡秘地四下看了一眼,低声道:“吴掌门还不晓得?听说新帝登基后,要收缴东厂的权力,那位刘公公一向站在泰王一边,自知就算此时归顺皇帝,也没他的好果子吃了,所以暗中不断地捣蛋,泰王的娘舅现在还掌着兵权,所以皇帝不便公然对付他们。

        不过听说皇帝身边有个姓魏的太监极是了得,居然说动了锦衣卫完全站在皇帝一边,又成立了西厂,搜罗江湖好汉对抗东厂。现在东厂刘公公带了一些亲信,忽然跑出皇城来到这附近了,至于里边有什么玄虚,就不得而知了。嗨,现在是树倒猢狲散呐,那个魏公公传下令来,谁能杀得了刘公公,便可加入西厂,封为百户,这些混得没什么名堂的江湖好汉不过是想来混水摸鱼罢了。”

        魏忠贤发迹,早在吴天德预料之中,他也深知这些太监们看似权可通天,但明朝的官体制度十分完善,这些权监们权倾朝野,也始终不能掌握兵权,朝中百官之所以被这些太监们生杀予夺,只因他们身后有个昏匮的皇帝在着他们去咬人。

        吴天德记得历史上的魏忠贤做到九千岁的高位,可以说是爬到权力的顶峰了,全国各地都为他建生祠供奉,声名灼手可热,最后还不是皇帝一声令下,就被赶出京城,走至半路又被皇帝追赐一道圣旨赐死。

        吴天德可从来没有动过杀了魏忠贤为民除害的愚蠢念头,这条狗死了,皇帝还会再找一条,吴天德还没有伟大到同皇帝作对,到那时恐怕要杀他的就是他想救的万千黎民了。所以听了这些宫闱争权的秘闻,吴天德只是摇头一叹。

        游迅说得津津有味,又待片刻,酒菜陆续上来,刚刚还安安静静的不戒和尚、桐柏双奇顿时来了精神,杯筹交错起来,吴天德本不擅饮酒,昔日在刘正风府上面对的都是几位前辈,稍加推辞人家也就不再相劝,这几位却是着意巴结,劝起酒来吴天德哪是对手,起初还能婉拒几杯,到后来也杯到酒干,弄得醉醺醺地满面红光了。

        好在他心中还记挂着曲非烟、仪琳,叫过小二一问,知道酒席已经送过去了,这才放心,游讯呵呵笑道:“吴掌门看来极豪爽的汉子,想不到对两位夫人如此细心体贴呐”。

        此时吴天德酒意上头,已经兴奋了起来,大着舌头道:“错……错了,只有一位,另一位是位出家人,你……不要误会!”。不戒和尚连忙纠正道:“你们别听他胡说,他已经有了两个老婆了,这个俊俏的小尼姑么,他可是早就答应要娶的了,哈哈~~”。

        桐柏双奇中的眇目男子名叫罗宾,闻言艳羡地道:“吴掌门艳福不浅啊,我在五毒大会上见过你身边那位小姑娘,水灵灵的鲜葱儿一般,那小尼姑也是极俏丽的女子,呵呵,吴掌门的身体也好得很呐,唉,不象兄弟我呀,就这么一个婆娘都吃不消呀”。

        他那丑陋凶悍的婆娘倒有个极清雅的名字,叫海扬波,四十多岁的女人了,听了老公的话,还扮出一副娇羞的模样,嗔道:“你这死鬼,胡说些什么,没得叫人家笑话,不说你自已没本事,哼!”

        这些江湖粗汉本就不顾忌这些话题,游迅在一旁嘻嘻哈哈地凑趣道:“三十如狼,四十如虎呀,海大嫂马上就要变成金钱豹的人啦,难怪罗兄吃不消。嘿嘿,小弟就会保养得多啦,纳的妾都是些不通情趣的小丫头,只要自已开心就好,不需要去满足她们,哈哈哈~~~”。

        不戒虽然是个粗俗的人,听他们开这些无聊玩笑还是不禁大皱眉头,老吴饮了酒头脑已经有些糊涂,自制力大弱,坐在那儿听他们彼此调笑,想到房中还有一个洗得香喷喷的小美人儿等着自已渡过一个愉快的夜晚,心里不禁美滋滋的。

        老吴自从学了田伯光的正宗道家房中秘术,这种事情从来都是虎虎生威,从来没有出现过心无力的时候,这种正宗的房中术对身体还有保养作用,只是这种本事却是不便向别人吹嘘。

        此时他酒醉失控,听了几人的对话,顿生炫耀之心,只见这老吴扎撒着张飞似的胡子坐在椅中,脸蛋、眼圈上各有一圈酡红,咧开嘴高声大笑道:“你这么做可是太逊了,我则不然,哈哈哈……,我可是洞房不败啊!”

        不戒见这小子平时还有些人样,一喝多了酒居然这副德性,不禁又是好气又是好笑。游讯、桐柏双奇酒意上来,听见他这话却觉亲切无比,感觉有些臭味相投。

        厅中本来嘈杂得很,吴天德话音一落,大厅内顿时静了下来,又过片刻,只听外面‘轰’地一声,地皮为之一颤,把吴天德吓了一跳,瞠目道:“出出了甚么事?”

        罗宾抢出去瞧了一眼,回过头来哭笑不得地道:“呃……厅里桌椅倒了一片,就是没有一个人,呵呵,那些好汉想必都让吴掌门给吓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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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發表於 2012-2-28 11:04:42 |只看該作者
    第七卷 大闹恒山 第六十九章 果然,洞房不败!

        曲非烟洗过澡清清爽爽,恰在此时小二送来满满一桌子菜,曲非烟还以为吴天德要和她在房中就餐,不料得知吴天德被别人请去喝酒,不禁大失所望。那满满一桌子菜也没吃多少就饱了。

        曲非烟在房中坐了好久,才听到楼梯嗵嗵直响,人还未到,吴天德呵呵的傻笑声已经传来:“哈哈,哈哈,他***,洞房不败,东方不败?居然会吓跑人,有趣……”。

        旁边有人紧张地道:“好了,好了,别说了,若被有心人听到,传进东方教主耳中总是不好”。曲非烟好奇地打开房门,只见一个粗壮的独目汉子,一个矮胖的白脸汉子,两人一左一右架着吴天德摇摇晃晃地走了过来,后边跟着一个面貌丑陋的女子和不戒和尚。

        曲非烟见吴天德喝得两个红眼圈儿,不禁又是好气又是好笑,见吴天德走到门口,连忙伸手搀过来,罗宾和游讯笑嘻嘻地道:“嫂夫人,吴掌门喝得有点儿多了,呵呵,请掌门夫人多多包涵。呃……我们不多打扰了,告辞!告辞!”。

        不戒和尚对曲非烟道:“这小子内功深厚,给他弄壶热茶喝,一会儿酒便解了”,说着转身上楼,摇着大光头道:“一派掌门,酒量这么差,还得练哪!”。

        见众人都离开了,曲非烟将吴天德扶到床边坐下,转身去关房门。吴天德虽然醉得头重脚轻,十分兴奋,神志倒很清醒,这时借酒装疯,斜靠在被上,故意作出副色眯眯的模样,也斜着眼睛对曲非烟道:“咦,小姑娘挺漂亮的嘛,来,让本大爷抱抱”。

        曲非烟瞧他说话舌头都大了,瞪了他一眼,板着脸道:“如果还没醉死,乖乖地来陪本大爷吃酒”,说着自已先忍俊不禁,噗哧一声笑了出来。

        吴天德见她一鼙一笑极尽妍态,不禁眼前一亮,作出一副猪哥样凑了过去,曲非烟闻到他一身的酒味,连忙推他去洗。壁角屏风后,摆了一只大木桶,桶中盛满了清水,水温尚热,曲非烟催促他道:“快脱了衣服洗洗啦,瞧你一身酒味儿”。

        吴天德笑道:“我知道自已酒量不好,呵呵呵,所以故意洒了许多”,他一面说一面毫不顾忌地当着曲非烟的面脱得光洁溜溜,从木凳上爬进水里,嘻笑着一拉曲非烟的手腕道:“你也来,咱们洗个鸳鸯浴”。

        吴天德酒后手劲颇大,一下子将曲非烟拉进了桶里,他胸口刚刚逾合,现在那道蜈蚣似的伤疤还带着些嫩红,曲非烟怕碰痛了他,不敢伸手去扶他胸口,于是结结实实栽进水里。

        曲非烟又羞又气地从桶里爬出来,湿淋淋地跑到一边将外裳除下,贴身的亵衣已经湿透,紧贴在身上。这身浅绯色的亵衣一着了水,曼妙动人的娇躯顿时呈现出来。婀娜的身姿,曼妙流畅的曲线,两条结实笔直的大腿,构勒得中间那V字形贲起的暗影,像磁石一样把吴天德的目光吸引了过去。

        曲非烟瞧见吴天德火辣辣的目光,急忙转了个身,吴天德还来不及在她翘翘的圆臀上狠盯一眼,小妮子已经燕子般飘了出去,对吴天德笑道:“本姑娘先去睡了,要是等得本姑娘睡着了,你什么都不要想,乖乖地睡觉吧”。

        湿衣沾身极不好受,曲非烟自去取了一套小衣悄悄换下.

        吴天德哈哈一笑,他最喜欢非烟的大胆得趣,闺房之乐莫过于此,相对来说,朱静月就要矜持得多了。吴天德匆匆洗净了身子,水淋淋地跳出木桶,张牙舞爪地扑向曲非烟。曲非烟正趴在床上,双手托着下巴,瞧见他那副丑样子,不禁哎呀一声捂住了脸。

        吴天德兴冲冲地坐到床头,曲非烟捂着脸娇嗔道:“你去熄了烛火嘛”,吴天德俯身在她颈后吻了一下,笑道:“灯下看美人,愈增三分颜色。关了灯岂不是暴殓天物!”,他洗了个澡,头脑已经清醒许多,此刻温柔地替曲非烟宽衣解带,曲非烟羞羞答答、半推半就地就着他的手褪下了衣衫。

        曲非烟已经有些成熟的身子极其优美,她趴在床上,曲线从肩肋收束到纤腰,然后向下延伸,隆起成一盈浑圆,那浑圆中间一道诱人的浅缝,两瓣丘峰如同刚刚剥了皮的鸡蛋般光滑、圆润。

        吴天德移身躺到床上,曲非烟依偎到他的怀里,小心翼翼地抚着他胸口的伤疤,满面幸福地道:“天哥哥,自从离开华山,我们很久没有这样轻轻松松地在一起啦”。

        吴天德拉过一床锦被,盖在两人身上,柔声道:“等接回静月,我们就回华山,天天都腻在一起”。他一边说着,一边抚摸着曲非烟幼滑的肌肤,轻轻地捏弄着她丰盈结实的臀部,曲非烟陶醉地闭上眼睛,鼻翅轻轻地翕动着,极为享受吴天德的爱抚。

        吴天德品味着那种圆滑细腻的感觉,兴奋地搂紧了她的娇躯,亲吻着她,曲非烟的身子在他的爱抚下开始发热,她痴痴迷迷地用舌尖撩拨着吴天德,鼻中发出昵喃之声。

        吴天德轻轻地压了压她的肩膀,曲非烟会意,鼻中轻哼一声,牙齿轻轻咬噬了一下他的舌尖,才有些不情愿地将身滑了下去……

        吴天德的身子一颤,体味着那种极乐的快感,非烟的技巧日渐提高,今天在黄伯流府上听了吴天德那番贴心话,此番有意讨好,弄得他销魂蚀骨,魂飞天外。过了阵儿,吴天德心中的激情逾加难耐,他迫不及待地将曲非烟拉起来,轻轻掩上她的娇躯,缓慢而坚定地分开她的大腿……

        随着曲非烟口中一声诱人的娇呼,狂热、激烈的交响曲奏起,曲非烟蹙着一双眉毛,双眼朦朦胧胧地望着吴天德,俏脸上一片嫣红。

        红烛缓缓地融化着,不知过了多久,曲非烟稚嫩的身子渐渐承受不了吴天德的征伐,她蹙着眉尖儿哀求起来:“天哥哥,我不行了,你放过我吧,你……今晚好厉害……人家真的不行了”。

        此时吴天德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曲非烟无奈,只好哀求道:“天哥哥,人家真的不行了,你不要再……要不……人家给你那里嘛“,吴天德见她额头汗涔涔的,才醒觉自已压抑良久,今夜有些需索过度了,平时还有静月替她,现在这小丫头可是不克承欢了,他怜惜地退出她的身体,奇怪地道:”给我什么?“。

        曲非烟捶了他一下,嗔道:“就是你一直想……想要的嘛”,吴天德忽有所悟,惊喜道:“你不怕痛了?嘿嘿嘿,真的肯给我吗?”

        曲非烟看见他得意的笑容,又羞又臊地伸手去打他,却被他一把捉住手腕,在掌心里亲了一下,曲非烟娇羞地道:“今天……你肯在别人面前那么顾着我,人家还有什么不肯的?哎呀,你……只许一次喔……”。

        吴天德望着她的媚眼如丝,七魂顿时失了三魄,未等她说完,就将她的娇躯翻转了过来,娇慵地俯伏在榻上.天朦朦亮,曲非烟偎依在吴天德怀中睡得正香,她睡觉时的声音细细的,像只温柔的小猫。吴天德轻轻地拉开她的手臂,蹑手蹑脚地爬起来,满足地在她颊上吻了一下,匆匆穿戴起来。

        他受伤这段日子,只是练过内功心法,拳脚功夫未免有所荒疏,这一夜欢娱,气血活动开了,而且觉得精力更加充沛,便想独自去院中练练拳脚。

        他推开房门,刚刚踱出房门,却大吃一惊,凭栏下望,只见长方形的一楼院落中,整整齐齐站列着四排精神抖擞的穿青袍,戴红缨帽的佩刀汉子,这四排人足有一百多人,站得整整齐齐,肃然而立,鸦雀无声。

        从楼上望过去,只见廊下也贴墙站着一排人,一个个身杆儿笔直,吴天德识得这些人的装扮都是厂卫的番子,难道朱静月诈死事发,朝廷派人来缉拿自已了么?瞧这光景恐怕客栈外也有不少人,这么些人悄无声息地控制了整间客栈,虽说自已今夜难免耳目不灵,也可见这些人不光是训练有素,而且武功不弱。

        吴天德定了定神,正想退回房中唤起曲非烟,再想办法遁走,院中一个脸色灰白的店小二瞧见他出来,已经连滚带爬地跑到左边廊角去,吴天德顺着他的目光瞧去,只见廊角停着一顶蓝昵小轿,轿旁立着两名军官模样的汉子,瞧装扮应该是百户。

        店小二伸手指着吴天德说了几句什么,那两名百户听了向楼上瞧了瞧,俯身对轿中说了几句话,只听轿中传出呵呵一串笑声,一个悠悠地尖细声音道:“东方教主起了么?杂家可是久候多时了”。这人的声音并不见高亢,却徐送耳边,清晰如在面前。

        吴天德听见轿中人说东方教主,心中电转,他虽昨日酒醉,也还记得自已一句“洞房不败”吓跑前来浑水摸鱼、想谋个一官半职的那些江湖人的事,难道消息传得那么快?竟然有人以假作真,前来拜访东方不败了?

        吴天德正觉好笑,只见那军官一挑轿帘儿,一个身材高挑儿的太监自轿中哈腰走了出来,站身了身子,微笑着向楼上望来。二人目光相接,都是一怔,只见那人高高的个子,一张白净的长脸,细而长的眼睛,面上虽堆满微笑,却仍有一股不怒而威的官威,正是自已在周王府结识的那位魏进忠。

        魏进忠瞧见是他,也不禁惊讶,他成立西厂后还曾想过找这位吴将军回来攘助自已,只是派人一打听,福建方面也不知吴天德下落,他甫一上台就和东厂斗得不可开交,这事儿便搁下了。

        此刻瞧见是吴天德,魏进忠暗想:“听说日月神教东方不败到了这里,店伙计指的就是这间房子,怎么吴天德却在这里?莫非他离开官场,投到了东方不败手下?嘿,这真是得来全不费功夫,看这模样他必是东方不败极信任的人,我曾专程前往黑木崖拜山,却被日月神教的人推托教主不在,挡了我的驾,若是通过他,或许能得到日月神教的”。

        魏进忠这样想着,面上作出无比欣喜的表情道:“原来吴将军在此,杂家对将军可思念得紧呀,东方教主可在楼上?”。

        吴天德见果然不是为了朱静月的事而来,顿时放下心来,将房门一掩,沿着楼梯拾阶而下,来到魏进忠面前,呵呵笑道:“魏公公,久违了,此处只有吴某和内人一行人,并没有什么东方教主呀”。

        魏进忠一怔,微有些不悦地道:“吴将军何必隐瞒呢,杂家昨夜得报东方教主在此现身,是以匆忙赶来,在这廊下候了一夜,可谓一片赤诚,还望将军代为引荐”。

        吴天德哭笑不得,这时让魏进忠刚刚扬声一声东方教主的呼唤,将楼上的住客都惊醒起来,推门看见许多朝廷的官兵,连忙都掩上房门不敢出来。游讯、桐柏双奇悄悄躲在房内,见吴天德与那个大太监对面而立,相谈甚欢,瞧样子这太监必是朝廷极有权势的人物,不禁对吴天德又敬又畏,只觉这位华山掌门手眼通天,江湖、官场都有势力,自己巴结这位大人物果然没错。

        不戒和尚站在三楼瞧见楼下一群东厂番子打扮的人,不敢声张,连忙唤起了仪琳暗作准备,若是这些人对吴天德不利,说不得只好大打出手了。吴天德见惊起了这许多人,无奈拉着魏进忠到了大厅中坐下,忸忸怩怩地将昨天醉酒的事儿说了出来,魏进忠听了不禁失笑,他听说东方不败在此,连夜赶来,为表诚意,在廊下呆了大半宿,想不到却被那些江湖人摆了一个大乌龙。

        东方不败不在,魏进忠又动起了吴天德的主意。他去福建赐婚时,捡了吴天德遗失的袈裟,此刻辟邪剑法已有相当火候。这门奇功当真了得,魏进忠四十多岁的人才开始习武,练了这门功夫,居然打败了锦衣卫北镇抚使厉烈,恩威并施将锦衣卫拉拢了过来。

        在魏进忠眼中看来,这袈裟上面的武功来自吴天德,那日见吴天德遗失了袈裟也不甚着急,那他一定有更加高深的武学了。虽然论势力他现在在朝廷灸手可热,又刚刚得朱熹宗赐名忠贤,圣眷正隆,但他要把持东厂、西厂,急需这样武功高强的江湖人物协助。

        一想及此,魏进忠对吴天德道:“将军在福建军功赫赫,本来当今圣上和杂家都以为将军必可青云直上,不料却被泰王谗言,以至贬官,深为将军扼腕叹息。圣上登基之后,杂家曾派人往福建寻将军而不遇,今日在此得见将军,实是天缘,吴将军可有意重回朝廷?将来建功立业、封妻荫子,那才是正途啊”。

        吴天德当然知道跟着魏忠贤混,的确是可以青云直上,不过也一定是……遗臭万年,所以摇头叹道:“魏公公,你也知道吴某是一介粗人,官场上那一套实在是玩不转,唉,是当今圣上,对我青睐有加,魏公公对我也有知遇之恩哪,不过吴某实在不是那块料儿,如今我已担任华山剑宗掌门,一介江湖人,不能为公公鞍前马后了,恕罪恕罪”。

        魏忠贤听了华山剑宗掌门几个字,心中不由一动:刘公公现在被自已咬住一些纰漏不放,成了落水狗,泰王一派现在弃车保帅,已经不再保他。原本归附东厂的嵩山派直接攀上了泰王这个高枝儿,以致自已碍手碍脚,有这些相助泰王,铲除泰王势力增加不少麻烦。若是自已能好好利用一下华山派这枚棋子儿,以江湖制江湖,说不定可见奇效。”

        魏忠贤心中正盘算着如何与吴天德拉近关系,利用他对付嵩山派,一个番子匆匆跑过来,对他耳语道:“厂公,伙计们发现刘公公他们的踪迹了”,听到这个消息,魏忠贤霍然而起,暂时打消了拉拢吴天德的念头,向他道:“吴将军,杂家还有要事待办,这便告辞了。将军纵然无意于官场,你我总算曾同为圣上效力、渊源颇深,来日若有机会,杂家说不定还要再去拜访将军的,哈哈……”。

        吴天德含笑道:“公公有事尽管去忙,吴某草莽中人,一介白丁,公公要见,自然是随时可以见得到的”。魏忠贤急于铲除自已的心腹大患,闻言向他含笑拱拱手,急匆匆地去了。

        吴天德注意到他步履轻盈,仿佛有一身极上乘的功夫,不禁微微一奇,他记得初见魏忠贤时,这人顶多只会一些粗浅的功夫,怎么短短的时日,居然学会了一身上乘武学?

        魏忠贤一去,客栈中里里外外数百名西厂番卫都随着潮水般退去,吴天德思索再三,想不通其中缘由,便摇了摇头不再去想,这时厅口传来曲非烟的声音:“天哥哥,出了什么事?”。

        吴天德扭头瞧去,只见曲非烟头发只是轻轻挽着,显然是匆匆下来,还不及好好妆扮,轻挽的秀发蓬松着,给她稚美的脸庞带上一分慵懒的感觉,十分迷人。吴天德看着爱妻,觉察到她向自已款款走来时,双腿的姿势似乎有些不得劲儿,忽地想到了其中原由,不禁促狭而得意地向她咧嘴一笑,顿时让曲非烟又晕红了双颊——

        ps:汗,这一章过了吧???老吴可难为情死了

        本书周颠的设定,取自明史《方伎传》。明初,周颠、张三丰之属,踪迹秘幻,莫可测识,而震动天子。周颠屡惊天子,朱元璋不胜其烦,派人用烧酒将他灌醉,覆以巨缸,集薪烧之,薪尽启视,则安然无恙,顶上出微汗而已。朱元璋大感惊异,后言语冲撞朱元璋,被他铁索缠身投入江中拖行,意在溺死。不料行止湖口时,周颠仍安然无恙。洪武二十六年(1393年),朱在庐山顶端建亭立碑,并亲撰《周颠仙碑记》,以志纪念。他还亲自记述道人周颠与自己来往的事迹,写有《周颠仙人传》,娓娓道来,是一篇难得一见的奇文。在旧派武侠小说中,周颠排名还在张三丰之上,本文并非引自倚天之周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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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發表於 2012-2-28 11:05:16 |只看該作者
    第七卷 大闹恒山 第七十章 月夜迷踪

       说起来魏忠贤也和寻常人一样,未必无所不能,但是几百年的文学作品中将这个著名的阉奸勾勒得阴险狭诈,似乎做梦都在想着害人,那种形象太过深入人心,吴天德虽知他对自已颇为友善,可是每次见了他都有些忐忑不安,生怕他奸笑两声都把自已算计了,因此见他离开,连忙招呼不戒、仪琳他们一起用餐,尽快离开这个地方。

        待众人用餐完毕,收拾停当,四人匆匆上马,经过牛屯、新镇、卫贤,渐渐进入一条山中小路。此时山中落叶萧萧,已近落暮时分,残阳如血,映着坡上一株枫树,红如火焰。

        这一路越来越近山西境内,仪琳的心中也更加复杂莫名。她内心深处非常希望能和吴大哥在一起,每次看到曲非烟和吴天德腻在一起,她的芳心中都有些羡慕,可是从小受到佛教思想的熏陶,加上她曾立誓要终生侍奉佛祖,心中一升起这种念头就有一种罪恶感。

        如果回到恒山,将自已连破四戒的事告知她性如烈火的师父……,仪琳想起来就感到惶恐不安,所以现在对吴天德也有意无意地有些疏远,连她自已也想不通没有见到吴天德时天天想着他,只觉得能每日将他装在自已心里就已是极快乐的事了,为什么现在和他在一起了,反而有些苦恼。

        不戒是个粗人,哪里懂得这些女孩儿家心思,瞧见仪琳常常有意无意地躲着吴天德,还当是女儿害羞,也未往心里去。这时吴天德和不戒各自骑马走在前面,仪琳心有所思,缀在最后,她忽然感觉林中光线一闪,转首一瞥,瞧见林中一件物事,不禁惊叫了一声。

        曲非烟在前边听见,急忙一勒马缰,兜了回来,奇道:“仪琳姐姐,你怎么了?”,仪琳苍白着脸指着林中,此时光线昏暗,只见十余丈外一棵槐树下,立着一个人,后背紧贴着树干,小腹上插着一柄单刀,刀刃深入腹中,直插在树干上,将他定在那里。一缕阳光照在露出的小截刀刃上,晃了仪琳一下,这才被她发觉。

        吴天德和不戒和尚发现异状,绕回来见了林中景象,对视一眼,不戒和尚已当先纵马奔了过去。这林中低矮灌木连连绵绵,行了数丈,不戒只得下马而行,绕到那棵槐树下,只见那人低垂着头,地上掉了一顶红缨帽儿,脚下还俯伏着一个人,打扮与树下的人相类似,后背上插了三枝雕翎箭,二人都已毙命多时了。

        吴天德将马系在路边,和仪琳、曲非烟走了过来,见了这等惨况,仪琳不禁双手合什,甚为不忍地转过头去。曲非烟却不在乎,拉着吴天德的手走到跟前,咋舌道:“这两人是死对头么?怎么厮杀的如此惨烈?”

        她眨着眼睛四下瞧了瞧,指着一丛灌木道:“啊,天哥哥,你看那里,还有死人呢”。吴天德走了过去,只见越往林中深处走去,地上的死尸越多,有的被斩去手臂,有的被砍断脖子,在这密林之中本不适宜弩箭群射,可是居然还有人被射得刺猥一般倒在地上,间或还有穿着正式大明军服的士兵。

        不戒在后边大呼小叫地奇道:“这是怎么回事?怎么象官兵打仗似的?”。吴天德从一株树上拔下一枝箭来,只见那箭簇锐利无比,闪着幽蓝的光芒,显然淬了毒药,箭头呈三角形,每一面上斜斜穿了细细一道孔。吴天德见了,叹道:“正是官兵在打仗,这箭是东厂番子们特制的‘慑魂箭’,箭一射出,锐风破空,发出刺耳的尖啸之声,极是凄厉。若是万箭齐发,只要听到那锐啸之声,箭未至已令人胆丧了”。

        他丢掉手中的箭,摇头道:“这箭本来是不淬毒的,现在居然淬了毒药,可是更加厉害了。如果我所料不差,今晨魏进忠急急追赶东厂的刘公公,想不到却是和我们走到一条路上来了”。

        林中光线幽暗,死了这许多人,隐隐有股血腥之气,不戒皱眉道:“这里是片槐树林,阴气太重,甚么刘公公、魏公公,一群抢食吃的阉狗而已。快走,快走,太阳下了山,便只能在山中露宿了”。

        这种官场斗争,吴天德也巴不得避得越远越好,几人离开槐树林,骑马前行,略走了半个多时辰,只见那条山中小路边也开始出现死去的番子,再策马缓行一会儿,路上遗弃的兵刃、死去的东、西厂卫越来越多,小路上鲜血淋漓,好似不久前才刚刚发生过战斗。

        吴天德勒住马缰,暗想:瞧这模样,再赶一会儿路,说不定就要和魏忠贤他们碰面了,这魏忠贤,自已还是少去沾惹的为好。路是不能再走了,不妨在林中寻个地方暂住一宿,避开他们。

        这时太阳已经下山,这山中树木森立,一没了阳光,立刻便暗了下来,温度也为之骤降。吴天德对不戒一说,不戒看看山路无尽,今夜无论如何是走不出去了,于是点头答应。四人离开山路,沿着左边的缓坡走上去,绕过几块嶙峋的巨石,只见石后一侧便是一个深谷

        一道山泉沿着悬崖边蜿蜿蜒蜒地向山下淌去。石后有一坪寸草未生的土地,旁边是茂密的树林。

        在这里露宿,便是燃起火来,也不太容易被人发觉,几人便在这里歇息,吴天德和不戒去砍了些树枝、木头来,生起了篝火,仪琳取出随身带着的粮食,曲非烟兴致勃勃,自告奋勇地去烧柴烤食物。待食物加热了,仪琳取了一份递于不戒,踌躇一下,又拿了水囊和一份干粮,走去递给吴天德,怯怯地道:“吴大哥……”。

        吴天德抬头瞧见她温柔如水的眸子,红红的火光映照着她如玉的一张俏脸,黑夜中那脸颊的轮廓异常优美,恍若林中的精灵,想起那日为躲避嵩山派和天河帮的追踪,逃至河边瓜棚旁,二人共处一晚的情形,心中不禁涌起一片柔情,接过她手中食物时轻轻摸了一下她的手心,轻声道:“仪琳……”。

        仪琳心中一跳,手掌被他一摸触电一般,呀地一声水囊掉在地上,她不敢声张,慌乱转身走回爹爹身旁坐下,想起那晚自已用嘴一口口喂吴天德喝姜汤时的情景,心中又是甜蜜,又是羞赧,脸上不自觉地溢出甜甜的笑容,可是忽尔想起师父的教诲,又不禁悄悄忏悔不已。

        夜深深,山中逾发寒冷,火堆中丢下了几根半湿不湿的粗大木块,火势燃得仍烈。不戒和尚倚着一块石头已鼾声如雷,仪琳靠在他旁边,偷偷窥视着对面树下,曲非烟蜷伏在吴天德臂弯里正甜甜入睡,仪琳一会儿想像自已依偎在他怀里的甜蜜情形,一会儿想起定逸师太严厉的面孔,情肠百转,翻来覆去的就是睡不着。

        忽地,她不经意地往那几块巨石方向一瞧,隐约瞧见一道人影儿一闪即没,顿时惊得一跃而起,骇然道:“是谁?谁在那里?”。仪琳虽是武林中人,平生不曾杀生,今日下午见过那许多死得甚惨的尸体,心中十分惶惧,这时见人影儿一闪不见,顿时骇然,心中闪过一个惊惧的念头:“难道世上真的有鬼?”

        吴天德等人都被她惊醒,不戒大声道:“女儿,出了什么事?”,仪琳指着那石后方向颤声道:“我……我方才瞧见那里有人”。众人屏住呼息,瞧向石后,只闻山风呼啸,远山传来野兽的嚎叫声,空山寂寂,四野如墨,哪里有人踪影。

        吴天德不敢大意,对不戒道:“大师,我去瞧瞧,请代为照看非烟,你们莫要离开此处”,说着拍了拍曲非烟手臂,提起剑纵身掠了过去。吴天德绕过巨石立即向旁一闪,背靠巨石而站,凛然向四下望去。

        皓月当空,林如墨染,风拂树枝,枝影婆娑,月光下,目力所及处静然无声。吴天德沉声道:“何方高人,请出来一见”。他的声音在山中远远传了开去,身后山谷之中隐隐传来一串‘出来一见’的回声,过了片刻,吴天德嘿地一笑,反手一掌拍在巨石上,这一掌拍得巨石啪啦一响,已击碎了掌大的一方石头,他顺手抓起碎石,以满天花雨的手法向林中洒去。

        吴天德虽不擅暗器,但是这样大面积洒射石子,却不需什么技巧,在他的强劲内功催动下,石子如弹丸,带着尖啸声扑刺刺射入林中。林中风摇枝动,并无人迹,吴天德面噙冷笑,又拍下一块石头来,将碎石向另一个方向洒去。

        吴天德洒到第三把时,林中随着碎石的激射弹起一个人影儿,纵跃如飞地向远处遁去,吴天德喝道:“朋友,留下说话”,屈指一弹,三枚石子嗖地循着那人身影射去,紧接着纵身便追。

        这林中高矮树木参差,最易隐藏逃遁,远远的尚可看见人影,这一追入林中,反而不易追踪,吴天德两三个起落,已跃出十余丈,站在林中倾听那人动静,忽地感觉右侧有些声响,不由一怔:那人明明向前方逃开,难道林中还有他的同伙?

        若是有人在林中以弓箭或暗器偷袭,实在不易防备,吴天德一念及此,脚下一转,迅疾地一绕,举掌击向一株臂粗的松树,那松树被他掌力一击,落下满天松针,紧接着喀刺刺一声响,整棵树自中而断,倒向前方,一道纤细的人影刷地跃起,向前逃开。

        吴天德纵身便追,这人离得吴天德太近,虽借着灌木丛林的方便逃得极快,仍是被吴天德紧紧蹑住,二人一前一后,向山顶方向而去。远远的,一棵树下闪出一个青袍蒙面人,如电的目光盯视着二人远去的身影,悄悄跟了过去。

        那人似乎也不熟悉地形,慌不择路,竟然逃至一处平坦处,月光下,但见前方波光鳞鳞,竟是山中一个湖泊。那人轻功身法不及吴天德,虽用尽全力,却仍是被越追越近。

        吴天德瞧见那人身材纤柔高挑,不禁心生疑云,月光下见那人移转身形时头发扬起,忽然了悟,这人一头长发,束成十余条发辫,吴天德见过的人中,只有一个蓝娃儿是这样打扮,想起她来再看这人身材体态,虽然一身中原武林中人的夜行打扮,也已确定她的身份,吴天德忍不住叫了一声:“蓝娃儿!”。

        那人被他一喝,身子一颤,止住了脚步,吴天德一步跃了过去,蓝娃儿扭头扬手,一蓬迷雾堪堪迎上刚刚欺近身来的吴天德,吴天德正伸手要去抓她肩膀,这一蓬烟雾在眼前散开,顿时身形一顿。

        那人转过头来,月光下一双眼眸闪烁着得意的光芒,正是蓝娃儿,她向吴天德得意地一笑道:“还不躺下?”

        吴天德直着眼睛,果然听话地直挺挺躺了下去……

        “喂,你点了我的穴干吗?你在我面前走来走去的干什么?人都晕啦!”

        蓝娃儿止住脚步,怒气冲冲地俯下身子:“你的话怎么那么多啊?你不怕我杀了你么?”吴天德嘿嘿一笑,道:“不怕,我知道你们对真主起的誓是决对不敢违背的,是不是?”

        蓝娃儿大眼睛扑闪扑闪的,脸上一片纯真无邪的表情:“我母亲是五毒教的人,你说我会不会真的信奉真主呢?”。月色下她的表情越是天真,眼神越是透着诡异。

        吴天德惊道:“你不会真的想杀了我吧?我对你可没有恶意呀,你要是杀了我,从此以后被华山剑宗千里追杀,那个滋味可不好受,你可要想明白”。

        蓝娃儿眼珠儿转了转,皮笑肉不笑地看了他半晌,忽然道:“你现在可是在我的掌握之中,我可以杀了你,也可以放了你,如果你肯乖乖地听我的话……”。

        吴天德面露惊恐之色,瑟缩了一下身子,吃吃地道:“你……你要做甚么?我可是有家室的人,你不要对我胡来呀,我吴天德一世英名,难道要晚节……啊,不是,难道要早节不保吗?”

        蓝娃儿呆了一呆,才弄明白他的意思,忍不住又气又羞,抬腿踢了他一脚,嗔道:“你胡说八道甚么?谁要对你……对你胡来了?”说到这儿瞧他一副生怕自已怎么样他的鬼样子,忍不住噗哧一笑,连忙又板住了俏脸,装出一副恶狠狠的模样,凶巴巴地瞪着眼睛道:“你先发誓,不要我做你的奴婢,也许我就放了你了,否则……哼哼”,她抽出腰间一柄小刀,比划了一下。

        吴天德暗暗好笑,这小丫头这么说,岂不是摆明了告诉别人,她还是很在乎发下的誓言的,如果自已执意不肯取消彼此的主仆关系,她又怎么威胁自已?这小姑娘倒底是涉世未深,空有一身高超的用毒本领,虽然有些任性刁蛮,却谈不上什么心机。

        吴天德接口道:“好啊,我早让你叫我吴先生么,就是不想你做我的奴婢啊,我答应你,从现在起,你我的主仆关系解除,你快放了我吧”。

        蓝娃儿一怔,奇道:“你答应啦?”。吴天德笑道:“是啊,我答应了,快放开我”。蓝娃儿撇了撇嘴道:“解开色鬼的穴道,和纵虎归山有什么区别呀?

        吴天德苦笑道:“难到你要让我在这儿躺一晚上?”。蓝娃儿拍掌道:“这个主意倒不错,我正愁不知道该怎么发落你呢”。

        吴天德听了两眼一闭,不再理她,蓝娃儿奇道:“你做什么?”,吴天德道:“我闭上眼睛鄙视你!说话不算数,你说我解除约定,你就放了我,现在却出尔反尔”。

        蓝娃儿得意地笑道:“我说也许,又没说一定放你。我还有要求呢,你要发誓帮我对付蓝凤凰,你是华山派的掌门,我听说过那是一个很大的门派,你一定有办法对付她的是不是?我会给你服下毒药,如果你帮了我,我就给你解毒,否则……你就等着送死吧”。

        吴天德怒道:“对付蓝凤凰?你疯了不成?你的阿姨对你那么好,比试时险些命丧你手,你有没有良心,还想对付她?“,蓝娃儿脸上闪过一丝阴郁之色,冷冷地道:“她对我好?哼,她好深的心机,先用我最擅解的毒药向我示好,我心软了,不肯下剧毒害她,她却用最厉害的毒药对付我,这叫对我好?此仇不报,我娃娃誓不罢休!”。

        吴天德一怔,这才知道问题竟是出在自已这里,以致蓝娃儿误会蓝凤凰,对她产生憎恨,忙将事情原原本本地告诉她。蓝娃儿父母双亡后,独自一人生活在西域,不知多少人贪恋她的美色,花言巧语地接近她试图占她的便宜,因此对人疑心甚重,听了吴天德的话,虽然颇合当时情形,谅来不是随机编造,终是有些半信半疑,哪肯这样轻易放了吴天德,何况吴天德毁了她父亲的遗物,就算吴天德说的是真的,这笔帐她还是要算一算的。

        她瞪着吴天德,瞧了半晌才道:“你不是骗我?你们两个是不是……是不是……”,她现在有些信了吴天德的话,那姘头两字便说不出来,一时又想不出该用什么词来形容他们的关系,所以是不是了半天,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

        吴天德不知道她竟然想歪了自已和蓝凤凰的关系,他躺在地上一直想等着瞧瞧蓝娃儿的同伙是什么人,不料和她东拉西扯了半天,还不见那人现身,忍不住奇怪地道:“和你一起来的人呢,是五毒教的长老么,怎么还不出来?”

        蓝娃儿皱眉道:“甚么长老?我从那个什么金山无名一对傻瓜那里偷跑出来的,一路尾随着你,想抓……呃……教训教训你,哪有带什么人?”吴天德一惊:“那个黑衣人不是你的同伙?”,这下可坏了,吴天德本以为这两人是一伙的,才有心思和她在这儿瞎扯了半天,如果那另一个黑衣人别有所图,瞧那远遁的身法,一身武功极为高超,若是趁自已不在去偷袭不戒他们,也不知不戒是不是他的对手。

        他醒及此事,心中大急,便在此时,林中一声冷笑,一道人影儿云鸢儿一般跃起,半空中拔剑出鞘,向下刺来。那人凌空高跃,身影遮住了圆月,半空拔剑下刺,一气呵成,身手矫健之极。

        蓝娃儿啊地一声,她的弯刀已被吴天德震断,由于她擅用毒,身边也未再配其他兵刃,吴天德身边倒是有柄长剑,这时却已来不及捡取了。她见空中这人剑势刺向竟是躺在地上的吴天德,心中奇怪,不过她虽想教训吴天德一番,又怎么肯让他被别人一剑被人杀了,一见那人剑势刺向吴天德,顺手将自已挂在腰间的那柄已断的弯刀连鞘摘了出来,斩向那柄长剑。

        那人这一剑来势极是凌厉,大有势在必得之势,蓝娃儿用的虽是刀鞘,这一刀斩下速度也极快,那人袍袖一拂,一股罡风扑面,大袖碰上蓝娃儿的刀鞘,蓝娃儿只觉一股极大的力量传来,刀鞘竟被弹起,整个人也退了两步。

        黑衣人剑势丝毫未受阻碍,直刺向吴天德,吴天德忽地哈哈一笑,右掌在地上一拍,横移出三尺,腾身而起时,手中长剑已经出鞘,飘然一剑,刺向黑衣人手臂。

        蓝娃儿大吃一惊,吴天德明明中了自已的迷烟,身子软软的不能动弹,还被自已补了一指,点上了他穴道,怎么竟能起身?

        吴天德这一剑去势极快,又是趁着黑衣人身形刚刚落地,一招用老之际,不料这人乍遇惊变,竟是惊而不乱,脚尖甫一点地,立即身形一歪,手中剑嗖地一抖,反手迎向吴天德手腕,这反手一剑反应极快,角度也极刁钻,吴天德识得这一剑正是衡山派的“百变千幻衡山云雾十三式”中一招绝学,当初曾亲眼见到莫大先生用此招对付不戒和尚。吴天德也不禁大吃一惊,这人是谁,难道竟是莫大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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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七卷 大闹恒山 第七十一章 遇险

        那人本以为吴天德已被蓝娃儿擒住,这一剑断无失手之理,不料吴天德竟然振臂而起,化解了这一剑。他虽心中暗暗吃惊,却仍想抢占先机,手中一柄剑运剑如风,怪招迭出。

        吴天德伤口初愈,已可发挥七成的功力,他见这人用的是衡山剑法,不知他的身份,是以并不下狠招,只是沉稳应对,一柄剑见招拆招,静谧的月色中,只闻叮叮之声不绝于耳。

        那人用的剑法虽是衡山剑法,但体态既不象身形猥琐的莫大先生,也不象矮矮胖胖的刘正风,难道衡山派还有这等武功高手?吴天德不禁暗中奇怪。那蒙面黑衣人奇招迭出,始终奈何不得吴天德,开始有些焦急,忽然飘忽不定的剑势一敛,刷地一剑向前刺来,直取吴天德前胸,这一剑中正稳重,长剑未至,一股凛厉无匹的森寒剑气已经袭体。

        吴天德倒退一步,身子斜斜飘开,长剑贴着他前襟刺空,这一剑用的竟是泰山剑法,吴天德大奇,手中剑划出一道优美的长弧,荡开了胸前长剑,仔细观察,只见那人又连使几剑,都是泰山派的剑术绝招,吴天德一边应对,一边暗想:“这人是谁?难道他也发现了古洞中的武学?”

        既知此人不是衡山派高手,吴天德手下不再留情,手中剑迅疾地连刺几剑,压住那人剑势,开始转守为攻,黑衣蒙面人又使几招,眼见制不住吴天德,忽地一声长啸,拧身倒纵,人剑合一,扑向站在一旁观看二人比剑的蓝娃儿。

        蓝娃儿正瞧得入神,估不到那人弃了吴天德竟向她攻来,一惊之下急忙向腰间一探,扬手撒出一把毒针,身子向旁边跃开。只是她临敌经验不足,只顾着躲避刺来的一剑,却来不及观察周围情形,身子跃到半空才发现自已竟然跃向湖水,此时变换身法已是不及,扑嗵一声掉进了冰冷的湖水中。

        她撒出的毒针细如牛毛,夜色中本不易发现,但今夜皓月当空,那人目力甚尖,月光下只见一蓬银光闪过,立即大袖一拂,将毒针拂得无影无踪,身形甫一落地立即弹射如丸,遁入林中,片刻功夫,已踪影皆无。

        吴天德料不到这人行事如此果断,一击不中,立即脱身远遁,此时追已不及,他望着那浓郁如墨的树林,心中暗想:“这人是谁?一身内力十分高明,又懂得石洞中所载的剑术,难道这人竟是……岳不群?”。

        按说除了自已和封不平他们,应该不会有人再知道那个古洞,但是玉女峰是华山派的地地头,那日在正气堂令狐冲又使出过精妙剑术,以岳不群的精明,无论旁敲侧击,还是亲自去勘察一番,都不难发现那个古洞。

        可惜那人虽穿了一身黑衣,却不是寻常的夜行衣,衣衫肥大,要瞧出他本来形态并不容易,要不然吴天德必可看出几分端倪,这时却只能胡乱猜测了。

        蓝娃儿跌落的地方水并不深,只是秋夜水凉,现在浑身湿透,十分狼狈。她见吴天德背身望着远方,好似对自已浑不在意,不禁心中气苦,那黑衣刺客刚刚要杀他,自已还全力救他,可是自已落了水,他却看也不看,真是无情无义之极。

        蓝娃儿忿忿然从水中走出来,见他仍未回头,银牙一咬,并指向他背心天柱穴疾点了下去。其实她从水中走出,吴天德已经听到声响,只是他因那黑衣人用的是石壁剑法,心中惊讶莫名,望着黑衣人逃去的方向只顾出神,加上也知她跌落处只是岸边浅水,心中并不担心,这时感觉到她向自已出手,急忙一旋身拿住了她的手腕。

        吴天德瞧见蓝娃儿模样不禁一呆,蓝娃儿身材高挑儿,此刻一身贴身劲衣湿透,紧紧贴在身上,还在淌着水。月色下她的身段儿异常曼妙,从肩头望下去,胸膛是一个奇妙的高弧,然后收束,向下是纤纤的腰肢,再收束于两条浑圆的大腿,这女孩儿年岁虽不大,身体却成熟得不得了,那柔美的曲线中蕴含着一种令人心跳的狂热。

        蓝娃儿现在湿透贴衣的身段儿简直和光着身子无甚区别,见他打量自已身体,不禁又羞又愤地抬腿向他踢去。吴天德见她右腿扫来,嘴角浮起一丝笑意,大手使劲一捏蓝娃儿的皓腕,向怀里一带,蓝娃儿只觉大半个身子都酸软了,哎呀一声叫,一跤跌向他的怀中。

        吴天德啧啧坏笑道:“怎么这么迫不及待投怀送抱呀?”,说着一只大手揽上她的细腰,指尖碰到了她的臀部,蓝娃儿又羞又怕,头一次对他产生恐惧感,惊慌地叫道:“你……你做什么?”。

        她一边说着,一边抵住吴天德的胸膛,惊慌中只觉他一只大手在自已腰间摸索了一下,竟然解开了自已那条宽宽的腰带,不禁心中一凉,正要狂喊救命,吴天德已提起她那条沉甸甸的腰带,一扬手甩到了湖水中。

        蓝娃儿身子入水,身上的药物本就全浸透了不可再用,这时又被他将插满各种暗器的腰带丢入水中,一时又惊又怒,瞧向他眼中几欲喷出火来。吴天德却不在意,抬手点了她的穴道,绕着她转了两圈儿,哈哈一笑又开始解她辫子。

        蓝娃儿刚刚见他解了自已的腰带,却没有什么其他非礼的行为,稍稍放下心来,这时见他拿起自已辫子,不知他要做什么,怒叫道:“你做什么?”。吴天德笑道:“解除你的武装,一个小姑娘浑身是毒,非常不可爱!”

        蓝娃儿怒道:“我可不可爱关你甚么事?你……你……解开我头发干什么?”她感觉到吴天德正将她的发辫一条条解开,手指时不时会碰到她的脖子,不禁双颊酡红,羞忿地低嚷起来。

        吴天德小心翼翼地拨弄着她的头发,道:“你身上带的这些东西太过危险,一不小心就会伤到人,还是将头发清理一下的好,免得惹出祸来,还得我这个主人出面来替你摆平”。他一边说着,一边将她的头发都披散开来,将夹在其中的银针抖落在地上。

        蓝娃儿听了他的话,不由为之气结,怒道:“好不要脸,你说过已解除约定的,怎么还以我的主人自居?”,吴天德嘿嘿笑道:“你若放了我,那便解除约定了,很不幸,是你食言在先”。

        吴天德将银针抖尽,马马虎虎地替她将秀发扎成两条辫子,这才解了她的穴道,笑嘻嘻地道:“你看,现在扎成两条辫子不是也挺好看?而且这里是中原,你那样的发辫太引人注目了”。

        蓝娃儿抚着自已一对长辫,不禁有些发呆,望着眼前这个男子,吃吃地说不出话来。回讫族少女婚前都梳十多条发辫,婚后才改为两条。而她父亲这一族还有一个习俗,若是族中少女与人两情相悦,才由那男子将少女发辫打散,扎成两条,其意义便如中原男女之间的文订下聘,那是有着非同一般的含义的。

        蓝娃儿少女情怀,也曾幻想过有朝一日,坐在草原牧场上,面对着满天的彩霞,依偎在心上人怀里,让他亲开自已的秀发,可是这本应属于自已丈夫的权利,竟然被眼前这个大胡子给莫名其妙地给抢占了,更可恶的是……他扎的这两条辫子蓬蓬松松,真是要多难看有多难看。

        蓝娃儿此时真是欲哭无泪,这个混蛋本该被自已抓住好好消遣一番的,怎么现在变成了这般模样?若是按着族中习俗……,蓝娃儿打个冷战,嫁给这个家伙?那还不如死了的好。他明明被自已制住了,怎么会……

        蓝娃儿怒视着吴天德道:“你明明中了我的,又被我点了穴道,怎么自已还能起来?”。吴天德指着她发辫笑道:“你的小辫子实在太多,我既然瞧见了想不记得你都难,既然知道是你这浑身是毒的娃娃儿,怎么还会不小心?”。

        蓝娃儿涨红着脸说不出话来。吴天德不想她太过难堪,转身向来路走去,边走边道:“唉,叫你去华山你不听,既然跟来了,便随我去一趟恒山吧。不过你这一路可得给我乖乖的,不要以为自已一身是毒有什么了不起。江湖中对付用毒的人都是先下手为强,不等你用毒,先是一通暗器招呼。象你这样不知天高地厚的女孩,在江湖中活不久的。”

        蓝娃儿捡起自已那柄冷月弯刀,尾随在他身后,听他一副教训自已的口气,不屑地傲然道:“我蓝娃儿便如你说的那么不堪么?哼,谁想和我作对,都要先想想清清楚后果,就说你,你是武功了得,难道你的家人也都有这样一身武功?我只需拿你的家人下手……”。

        她话未说完,吴天德已霍然转身,那凛厉的目光,令得蓝娃儿心头一寒,只见吴天德望着她,目光闪烁,半晌才森然道:“吴某不是大英雄大豪杰,在我心中没有人比我的亲人更重要,如果有人对他们不利,哪怕只存了那个心思,我也不会坐待事情发生才去报仇。你这不识好歹的丫头,你知道你在说些什么吗?若不是你有个好阿姨,我现在便废了你!”

        吴天德对蓝娃儿并无多少好感,对她善于用毒一直心存忌惮,这时听了这种威胁的话顿时怒火骤升,一番话说的声色俱厉,说到‘我现在便废了你’时手掌向旁边一扫,轰地一声将一株大树拦腰劈断飞出老远,惊得林中夜鸟扑愣愣飞起,展翅投向夜空。

        吴天德冷冷地道:“对老弱妇孺下手,最是卑鄙无耻,亏你生得这般美貌,却是一副蛇蝎心肠,你有本事,便去江湖中一展身手、自生自灭吧,吴某不想再见到你!”,说罢拂袖而去。

        蓝娃儿呆在原地,心中又是委曲,又是愤怒,她幼失双亲,性子难免有些乖戾,说话不计后果,其实有口无心时居多,不料这话正犯了吴天德的忌讳,惹得他勃然大怒,蓝娃儿却觉心中十分委曲。

        眼看前方吴天德越走越快,不一会儿便将自已远远抛开,渐渐失去他的踪影。蓝娃儿身上又湿又冷,孤伶伶一个人站在四野无人的荒山中,想起自已悲苦的身世,自艾自怜,只觉这世上竟无一人关心、爱护自已,天地茫茫,竟无自已容身之地,想到伤心处忍不住蹲在地上哭泣起来。

        吴天德怒气冲冲走了一阵,被山风一吹渐渐冷静下来,自已答应蓝凤凰照顾她,若是就此弃之不顾,依那小姑娘刁蛮任性的脾气,一个人行走江湖,说不定会惹出什么祸来,如果万一有个好歹自已怎么向蓝凤凰交待?自已只因听了她一句话就拂袖而去,是不是有些太无容人之量了?

        吴天德思忖良久,终于长叹一声,折身往回走。他奔回刚刚离开的地方,看见被自已一掌击断的半截树干还孤零零地杵立在地上,蓝娃儿却已不知去向,不禁焦急起来,高声唤道:“娃娃?你还在这里么?”

        林中寂寂,却不见有人回答,吴天德这一惊非同小可,蓝娃儿不熟道路,这里只有这一条小路,她能去哪里?难道那黑衣人又返回来,将她掳了去么。

        吴天德心中焦急,正要纵上树梢,四下瞧瞧,蓝娃儿啜泣的语调幽幽地道:“我在这儿,你……你不是说我心肠歹毒,不要管我了么,还回来作什么?”

        吴天德循声望去,只见蓝娃儿背靠着一株大树,蹲坐在树下,树荫遮住了月影儿,也瞧不清她脸色,吴天德放下心来,上前两步,耐着性子道:“唉,刚刚是我不该乱发脾气,算了吧,好吗,同我一起回去吧”。

        蓝娃儿没有说话,过了会儿却悄悄站起身,抱着冷月刀走到他的身边,她衣带已经没了,夜风一吹,衣服微微有些晃动,月光照在她的脸上,显然异常苍白憔悴,隐约可见还有淡淡的泪痕,吴天德头一次见到这霸道刁蛮的少女露出软弱的表情,不禁心中一软,脱下自已的长袍,给她披在身上,柔声道:“蓝娃儿,走吧,山中寒冷,你衣服湿了,久了会生病,回去烤烤火,把衣裳烘干”。

        蓝娃儿不语,只是默默地跟在他后边,有他陪在自已身边,心中油然升起一种安全感,那衣裳披在身上,心里也感觉有了一丝暖意。她望着吴天德矫健的背影,那宽宽的肩膀,忽然想起自已逝去已久的父亲,他的肩头也是这样宽宽的,显得有力而结实,小时候自已常常依附攀靠在他的肩头。

        想到这里,她的心中升起一股莫名的感觉,默默地随他走了一会儿,望着他宽宽的肩膀,低声道:“我的名字叫塔格莱丽丝,是雪莲花的意思,蓝娃儿是母亲给我起的小名儿。”

        吴天德听她语气温柔起来,奇怪地回头瞧了她一眼,赞道:“嗯,雪莲花,好名字,人也长得象雪莲般美丽,若是……少碰些毒虫毒草,那就更加可爱了”。

        蓝娃儿不服气地争辩道:“我一个女孩子,不靠那些毒虫毒草,早被打我主意的坏人给害了。不靠那些东西,难道你保护我么?”,说到这里她心中一跳,脸上微微有些发热,好在夜里遮羞,不至太过难堪。

        吴天德笑着打趣道:“你的刀法也不错呀,我看不用毒药也没几个人敢打你主意”。蓝娃儿哼了一声,摸了摸怀中被他一袖拂断的冷月宝刀,心想:“也没几个人,那这几个人里就有你一个了”。

        他们回到山崖旁时,不戒等人等得正着急,刚要出来寻找他,却见他带了人回来,走近了瞧见是蓝娃儿,模样十分的狼狈,身上还披着吴天德的衣裳,不禁狐疑地打量着二人。吴天德将蓝娃儿唤到火堆旁烤火取暖,又将事情对几个人叙说了一遍,不戒等人对那神秘的黑衣人身份也猜测不已,只是除了曲非烟,旁人根本不知道石洞武学的事,所以更加摸不着头脑,吴天德只是一笑置之。

        次日早上要再行路时,却遇上了些麻烦,曲非烟不太喜欢蓝娃儿,见吴天德有意让她和蓝娃儿同乘一骑,口中虽不说什么,面上却露出不愉之色。仪琳乖巧,见状忙唤蓝娃儿与她共乘一骑,蓝娃儿若说起性情刁蛮可不在曲非烟之下,或论倔强执拗尤有过之,昨夜她被吴天德声色俱厉地训斥了一通,不知出于什么心理,在他面前已不敢那么飞扬拔扈,但对曲非烟,她却并不畏惧,此时和她呕上了气,只是瞧着吴天德一脸委曲,却不肯和仪琳共乘一马。

        吴天德无奈,只得将自已的马让给了娃娃,自去与曲非烟共骑一马,这一来蓝娃儿固然觉得自已胜了一局,曲非烟也心中欢喜,才将二女之间的一场暗斗消弥无形。

        山间道上仍然遗弃着许多尸体,有些夜间被野兽破坏,其状甚惨,几女都不欲多看,快马加鞭,行了一个多时辰,堪堪奔出山去,山口两边峭壁林立,马蹄踏在石子路上传出阵阵回声,前边已可望去一片密林。

        不戒勒住马缰,回头对吴天德道:“走出这片林子,再向西一拐就是……”,他刚刚说到这里,猛地一声锐啸,紧接着犹如群鬼哭嚎,尖厉的啸声由空中传来,吴天德骇然往前一看,只见林中射出无数枝利箭,黑压压扑天盖地,利箭破空的锐啸慑人心魄,不禁脸上变色叫道:“不好,这是慑魂箭,快快避到马下!“说着他揽紧曲非烟的腰肢,从马背上直滑到马腹下,不戒、仪琳也急忙翻身下马,扯住马缰避到马腹下。

        蓝娃儿根本不知何谓慑魂箭。她在塞外虽也常见骑射,这种千百枝利箭遮空蔽日的壮观场面可是从未见过,又听见利箭穿空,那锐啸震魂慑魄,不禁惊骇欲绝,坐在马上忘了闪避,眼看着一枝枝利箭雨点般迎面扑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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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發表於 2012-2-28 11:09:50 |只看該作者
    第七卷 大闹恒山 第七十二章 东厂三公,传人汇合

       吴天德见势不妙,急忙拔剑出鞘,掠至蓝娃儿的马前,单臂一伸,一把揽住她的细腰,将她扯下马来,此时漫天箭雨毕至,吴天德大喝一声:“躲到马下”,将蓝娃儿向马腹下一推,合掌成拳,在那马首上一击,那匹骏马悲嘶一声,软倒在地,将蓝娃儿压在马下。

        蓝娃儿惊惶失措,不知手挽马缰,因此若不将马击毙,骏马受箭一射必然惊跑。吴天德将手中剑舞成一团光晕,挑、拨、挡、撩,使出独孤九剑的‘破箭式’,瞬间已击落数十枝利箭,那几匹马已射得成了豪猪一般。

        这破箭式总罗诸般暗器,练这一剑时,须得先学听风辨器之术,不但要能以一柄长剑击开敌人发射来的种种暗器,还须借力反打,以敌人射来的暗器反射伤敌。只是独孤求败本人创这一剑时,怕也未想到他的后世传人会有一天用这一招剑法对付战场上一般的利箭攒射。

        那枝枝利箭以机簧射出,又快又疾,简直目不瑕接,若是独孤救败复生,以他浑厚无匹的内功配合这破箭式,或许可以将这漫天剑雨视若无物,但吴天德初次使用,终是有些手忙脚乱,再加上那利啸破风之声慑人心魄、扰人心神,手中剑舞了盏茶功夫,稍稍露出一丝破绽,被一枝利箭穿入,一箭射穿了他左臂。

        吴天德只觉臂上巨痛,这时却无暇顾及,又抵挡片刻,箭雨渐稀,就在这时,远远的又有一片锐啸破空之声,吴天德暗叫一声苦也,不料凝神望去,远远的天空中一团黑雾也似的箭雨,却是射向林中,这一蓬箭雨射下,林中立即传出一片惨叫,射向吴天德这一方向的弩箭立即随之中止。

        吴天德不知何人下此毒手,若不是自已反应迅速,自已一行五人现在已莫名其妙丧命于此了,臂上中了一箭,更激起他满腔怒火,他挥剑斩断穿臂而过的慑魂箭,拔出半截箭竿儿,对不戒等人喝道:“快带他们闪到两旁崖下,我去看看”。

        说罢纵身向前奔去,吴天德心中虽怒,对那快逾闪电的利箭心中也颇顾忌,纵跃之时使出后世军人闪避枪林弹雨的之字形步法,矮身左右疾闪,射入密林中去。蓝娃儿见到被他削断落地的箭头,只见那锋利的箭簇虽沾满血迹,仍隐隐可见幽幽的蓝色,她是用毒大家,一见便知箭上浸了巨毒,眼见吴天德疾奔而出血行加快,若是毒入肺腑,那便无救了,不禁心中大急。

        她吃力地从马腹下爬出来,摸摸贴胸放着的锦盒还在,一咬牙向吴天德追去。吴天德奔入林中,只听另一侧已传出阵阵厮杀之声,看来还有一伙人与林中人恶斗起来。他估计这双方必然是魏忠贤和刘公公两伙人,只是不知方才在林中向自已射箭是哪一方所为。

        吴天德提剑跃入林中,灌木丛中已跳出七个提刀的汉子,青衣红帽,都是番子打扮,三人大喝挥刀,直劈向吴天德上三路,另外四人自左右攻向吴天德下方。吴天德挥剑如风,连攻带闪,便闻一片惨呼之声,那七个番子只觉得自已的刀堪堪砍中吴天德的身子,眼前一虚,那人已从自已身边穿了过去,七人或是胸口中剑,或是颈上动脉被削断,一个个身子打着旋儿跌了出去。

        吴天德一路冲进去,不断有番子跳出来拦截,但是蓝娃儿跟在后边,竟不如吴天德斩敌行进的速度,吴天德真是一步杀一人,片刻不留行,林中一串惨呼,断箭残弓不断抛起,蓝娃儿逾发焦急,忍不住叫道:“吴先生……”。

        吴天德冲进林中已近百米,忽地两道诡异的身影从两棵树上跃下,头下脚上,刀如旋风,劈向吴天德顶门,吴天德不闪不避,脚下一顿冲天而起,一串叮叮当当的兵刃交击之声,那使刀的二人借力回跃,双脚盘上了树干,吴天德的身子蛇一般随着其中一人掠向旁边树干,伸手在树干上一搭,烟花火箭般向上窜起,手中剑已毒蛇一般刺入那人咽喉。

        那人双眼鼓起,喉中咯咯作响,身子还未跌下,吴天德已伸腿一踢树干,旋身扑向另外一颗树。这几下兔起鹘落,只在电光火石之间,另一名持刀人是一个中年女子,她双腿夹住树干,刚刚仰起头来,只见吴天德已纵身掠至,一双浓如点漆的眸子冷冷地摄住了她的双眼。这女人心中大骇,手中刀还不及递出,只觉双眼间一道灰蒙蒙的剑影闪过,眉心已出现一道淡淡的血痕。

        吴天德旋身落向地面,这时蓝娃儿已奔至吴天德身边,见他颊上赤红,自已竟还不觉,不由心中大急,闪过来一把将他左肩衣袖扯了下来,吴天德一呆,问道:“你做什么?”。

        蓝娃儿扯下他的衣袖,只见臂上已高高隆起一块,肌肉变得乌青,吴天德这才省起那慑魂箭上有毒,自已方才一时怒极,竟然忘了此事。

        蓝娃儿见了立即凑上唇去,吮住他臂上伤口,将毒血吸出吐在地上,吴天德阻之不及,被她拉住手臂连吸几口,伤口沁出鲜血,这时才觉疼痛。蓝娃儿拉起衣裳下摆,哧啦一声扯下一条来替他包扎上,从怀中取出那个锦盒,扭开卡簧拿出一粒指肚大小的朱红色药丸道:“这箭上涂的是鬼面蜘蛛的毒,你快将这粒九曲还魂丹服下去”。

        吴天德曾听蓝凤凰说过这药十分宝贵,不禁迟疑道:“这毒不妨事吧?你这丹药十分珍贵,能不用还是不要用了吧”。

        蓝娃儿白了他一眼,道:“鬼面蜘蛛可以令人颠狂而死,你还不服药,和我噜索些什么?”吴天德见她关切之意绝非作假,虽听她语气不善,也不生气,呵呵一笑,将那药丸吞下。

        蓝娃儿见他吞下药丸,这才舒了口气,叹息道:“我身上药物都被水浸泡了,只有这还魂丹可用。可惜这药虽可解百毒,却必需提前三个时辰和酒服下才有奇效,现在服下效力不及一半。不过要解鬼面蜘蛛的毒还是有把握的”。

        吴天德走到树下将那死尸手中弯刀捡起,那刀短而半弯,看来也是西域武士惯用的弯刀。那刀极为优美,寒意沏骨、如一泓秋水的刀身上隐约可见一抹婉蜒的嫣红,使得弯刀冷肃之中又透着一股诡异。

        吴天德走回蓝娃儿身旁道:“这刀与你用的刀倒有几分相似,我不小心弄断了你的刀,把它赔给你吧”。蓝娃儿接过刀来,见了那刀身上的一抹嫣红,不禁惊道:“嫣红刀?你杀的是蓝田双魔刀?“。

        吴天德道:“蓝田双魔刀?很有名么?”。蓝娃儿道:“武功不算十分高明,不过这夫妇二人作恶多端,在西域十分有名,十年前我父亲和叔叔联袂捉拿这对夫妻大盗,这两人听到信息便消声匿迹了,想不到是逃来了中原。他们用的是一对宝刀,一名嫣红,一名啸月,是蓝田铸刀名家古大师所铸“。

        吴天德听了,去先前所杀那人身边,果然又搜出一柄式样相同的宝刀,刀上森寒之气犹胜嫣红一筹,只是刀身明亮如镜,没有一丝杂色。吴天德用惯了刀,见了这把宝刀十分欢喜,他从二人身边扯下刀鞘来,将那柄嫣红递于蓝娃儿,自已将啸月插在腰带上,笑道:“这把刀锋利无比,倒正合我用,嫣红送给你吧。这林中有许多番子,我去摸摸情况,能绕开咱们便绕开了走”。

        蓝娃儿接过了刀又跟着他走了几步,吴天德听见,回头狠狠瞪了她一眼,蓝娃儿任性刁蛮,现在却不知被甚么迷了心窍,偏偏最吃他这一套,被他一瞪立即乖乖站住,望着他离开,摸摸手中的嫣红刀,想起这刀本是雌雄宝刀,中原人花花肠子最多,他将这刀送给自已,难道有什么用意不成?一想到此,脸上微热,痴痴的连曲非烟追至身旁也未发觉。

        吴天德刚刚闯进林中时还不断有人出来阻截,这时深入林中却人踪渐稀,他向刚刚厮杀声最激烈的地方摸去。渐渐林木萧疏,隐约可见前边幢幢人影,吴天德小心地掩住身形,悄悄靠近,只见前边是一片草地,百余名番子呈半圆状围向一方,那里只有二十多个身上带伤的人,有的张弓搭箭,有的手持单刀,仍紧紧护卫着一个老太监,瞧年纪也就六十出头,身材削瘦。

        老太监身旁停着一顶轿子,他脸色苍白地扶着轿杆,身子佝偻着,颤巍巍地瞧着前方,前面一大群番子张弓搭箭严密拱卫下,站着一个人,正是西厂厂公魏忠贤。

        魏忠贤眼见可以将这权倾朝野的刘公公除掉,心中得意非凡。只要除掉他,刘公公这杆大旗一倒,那些手握大权的官吏内阉们势必得投向自已。

        只听魏忠贤得意地尖声笑道:“刘公公,你若识相,早些向圣上请辞厂督一职,杂家也不介意在司礼监给你留口饭吃。可惜呀,你都这么大岁数了,对这权位仍是恋栈不去,还与那个不成材的王爷沆瀣一气。最愚蠢的便是你老老实实呆在东厂,杂家一时半晌儿也拿你没办法,想不到你却自已跑出京来了,嘿嘿嘿,想去投靠你的侄儿甘肃总兵刘暨么?杂家已请了一道圣旨,去抄他的家了。就算你真的逃到他那儿,也不过赶上给他送终而已”。

        刘公公气得浑身发抖,哆嗦着指着魏忠贤骂道:“你这畜生,杂家提拔你进司礼监时,你这小畜生口口声声干爹叫个不停,想不到刚刚做了秉笔太监,就开始打起杂家的主意,你这个忘恩负义、口蜜腹剑的歹毒小人。”

        这位把持东厂大权数十年的权阉并不懂得武功,这几句话竭力喊了出来,已是声嘶力竭,咳嗽不已。魏忠贤对他的痛骂不以为忤,好整以瑕地轻轻拂着袍袖,淡淡地笑道:“刘公公,你已经老了,何必还要挡着别人的前程呢?你看,这里山清水秀,环境幽雅,用作你的埋骨之地,已经是前世修来的福份了……”。

        刘公公听得怒不可遏,未等他说完,就戟指点着他道:“杀了他,杀了他,三档头,你……你给我杀了这个小畜生”。前边一个张弓搭箭的番子闻言迟疑不决,对面上百枝强弓硬弩对着自已,若是这一箭射出去,不啻引火烧身,到时万箭穿身,再强的武功也逃不了性命了。

        魏忠贤轻轻地掸着衣袖,瞧着他进退维谷的样子,忽然一声冷笑,蓦地里疾冲上前,当真是动如脱兔,原地残影未逝,他的人已出现在那位张弓搭箭的三档头面前,相距不足一尺。

        三档头吓了一跳,他只觉得眼前一花,还来不及反应,魏忠贤那一双细细长长,犹如针芒的眼睛已经近在眼前,吓得三档头一声尖叫。

        三档头被他突然冲得这么近,那张弓搭开的箭头被魏忠贤身子挡在了一侧,魏忠贤鬼魅般抬手抓住他肩头,一股真气透入,三档头顿觉肩井穴一阵酸麻,右臂再无半分力气,手指一松,那枝慑魂箭破空锐啸而去。

        魏忠贤阴阴一笑,右手一抬,长着长长指甲的食指倏地洞穿他的咽喉,望着他不敢置信的目光狞声道:“不识时务!”,说着抽出食指,左手一扬,将他的尸体象一截破麻袋般抛了出去。

        三档头那脱手一箭斜斜飞出,正射向林中的吴天德,吴天德眼见利箭射来,正要闪身避过,忽地听到背后有脚步声传来,有人叫道:“天哥哥”,吴天德知道是曲非烟到了,怕自已闪身一避,利箭将她误伤,连忙拔出刀来,使出卸字诀,用巧劲将那枝箭一拨,利箭转向,噗地一声扎进一棵树中,箭尾雕翎嗡嗡直响。

        魏忠贤麾下西厂侍卫甚是机警,已有二十余人转身将弓弩对准灌木丛,喝道:“甚么人?出来!”。吴天德方才忙于避箭,未瞧见魏忠贤指毙东厂三档头的场面,此时见数十枝弩箭对着丛林,只得纵身跃出去,口中叫道:“不要动手!”

        魏忠贤从袖中摸出一方雪白的手帕,一边擦拭着手上的鲜血,一边笑眯眯地瞧了刘公公一眼,就象看着已落入猫儿手心的老鼠,他听见身侧喝声,漫不经心地扭头一瞧,见是吴天德,不禁一怔,忙道:“不要动手!呵呵,原来是吴将军”

        吴天德走到他面前,还未说话,两个人影自灌木丛后凌空团身翻了出来,落地后急急奔到他身侧,一左一右停在两边,左边少女一身湖水绿的衣裙,右边少女一身黑色紧身衣,一样亭亭玉立的身段儿,两张白嫩如玉的俏脸,正是曲非烟和蓝娃儿。

        两名少女一样的娇艳如花,一样的英姿飒爽,绿衣少女身材较矮,手持长剑,黑衣少女苗条挺拔,提着弯刀,皮肤白晰如凝脂,深目高鼻,浑然不似中原人氏,魏忠贤见了唇边不禁浮起一丝会意的微笑。

        原来这位吴将军偏好女色,只要他有缺点便不怕为自已所用。魏忠贤呵呵笑道:“原来还有吴将军两位内眷,失礼了。且待杂家解决了这朝廷佞臣再与将军叙旧”,吴天德听他说两位内眷,略有些尴尬,欲待辩解,魏忠贤已转身向刘公公走去,只得住口。

        曲非烟俏目横了蓝娃儿一眼,瑶鼻中轻轻哼了一声,蓝娃儿见吴天德并未反驳,转目示威似地向曲非烟一瞥,神情无比得意。

        刘公公见魏忠贤阴笑着向他走去,不禁心胆俱丧。他后退一步,忽地转身跪在轿前,磕头道:“佛爷,侍僧佛爷,您救救我”。魏忠贤一怔,他本以为这轿子是刘公公所乘,想不到轿中还另有人。根据他的情报,刘公公秘密潜出京城所带的心腹高手,现在已被自已追杀的差不多了,不记得他身边还有什么高手,居然可以让这位东厂厂督下跪求救,他在弄什么玄虚?

        魏忠贤停住脚步,阴阴地道:“佛爷?刘公公临时抱佛脚是不是抱得太晚了些?”

        轿中一个声音道:“刘公公,我是不会帮助你争权夺利的,在东厂这么些年,那些阴险勾当我已经看厌了。还是那句话,如果你肯隐姓埋名,退出权利之争,我便救你离开”。

        刘公公忙不迭磕头道:“我听你的,我听你的,杂家隐姓埋名,退出东厂便是!”,轿中人呵呵笑道:“早知今日,何必当初!”。魏忠贤听二人一唱一和,说得有趣,忍不住嘿嘿冷笑道:“在我重重包围之中,谁有这么大口气,可以带着他离开?哼,蜉蚁撼树,不自量力”。

        那轿中苍老的声音道:“我说带他走,便能带他走,你们东厂西厂,有什么人能拦得住我?”说着轿帘一掀,走出一个人来,魏忠贤眼中厉芒一闪,身形似鬼魅一闪,又倏地出现在他面前,手指伸出,插向那人双目。

        只听哈哈一声大笑,恍若半空打了一个焦雷,也不知那人使了什么手法,魏忠贤进得快,退得更快,身子急急地弹射回来,脚下立足不定,蹬蹬蹬连退七步,直退到吴天德身边才勉强立住脚跟,他惊恐地大叫道:“放箭,快放箭!”。

        这时那人一招击退魏忠贤,面上竟也露出古怪神色,惊奇地望着魏忠贤,似乎发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吴天德定睛瞧去,只见那是一个白发白眉的老头儿,鹤发童颜,也看不出多少岁了,这人身上穿着一身大红的僧袍,颈上挂了一串硕大的佛珠,可是顶上却不去发,真是说不出的古怪。

        西厂的番子们听了魏忠贤命令,顿时弓弦颤动,数百枝利箭攒射向那白发白眉的古怪老人,前边几十个东厂的惨兵败将首当其冲,被弩箭射倒一片。

        刘公公眼见利箭狂射过来,吓得面如土色。那白发老人哈哈一笑,忽地转身掩住了刘公公身子,身上的大红僧袍犹如被狂风吹起,鼓得圆圆的,可洞穿人体的慑魂箭射在他的僧袍上,就象射到了一块钢板上,纷纷掉落在地。

        不一时,古怪老人身旁地上,还有轿上都密密麻麻插满利箭,那老人却恍若无事,这等奇功,那些番子们不要说见,便连想也不曾想过,不禁一个个惊愕在地,目瞪口呆地说不出话来。

        魏忠贤方才本想故伎重施,将那轿中人杀掉,刚刚冲到他面前,却不知那老人使了手法,居然被他抓住了自已手腕,将自已掷了回来。这两人动作都极快,旁人根本没有看清,只瞧见他鬼魂一般猛扑到那老人身前,然后又嗖地弹了回来。

        魏忠贤自打败厉烈后,对自已的武功十分自信,不相信东厂会有比自已高明的高手,刚才未免有些大意,但是一招被人抛回,那人武功远胜自已却是毫无疑问的了。

        他见利箭都射那人不死,心中更是恐惧,忽地扭头看见吴天德,顿时抓住了救命稻草,在他心目中,这吴天德的武功可是了不得,不得了呀,连忙一把拉住他道:“吴将军,快,快杀了这乱臣贼子,魏忠贤知恩必报,一定在圣上面前保你高官厚禄”。

        那僧袍老人见弩箭已不再射,长身而起,刘公公虽毫发无伤,但已吓得脸色铁青,哆哆嗦嗦说不出话来。老人听见魏忠贤唤吴天德杀他,笑吟吟地转身道:“哦?你是朝廷的将军?你能对付得了我?”。

        也不见他作势纵跃,脸上笑容未敛,身子忽地闪现在吴天德身前,一掌拍向他的顶门,这一掌拍出,罡风扑面,逼得人透不过气来,眼见他那手掌竟似扩大了一倍,凌空压下,犹如山岳般沉重,吴天德大骇,连忙举掌便迎,这一掌也已拚尽全力。

        一掌交实,喀地一声,仿佛臂骨都已折断似的,吴天德被一股大力压得双膝一弯,急忙矮身倒纵,狼狈地窜了出去。眼见吴天德遇险,曲非烟急忙拔剑出鞘,一剑削向老人手掌,堪堪击中之时,老人手腕一翻,屈指在剑脊上一弹,曲非烟只觉虎口一震,连人带剑裁向一边,蓝娃儿见了慌忙拔刀在她剑上横架一刀,那股力道却险些将她连带了出去,眼见曲非烟向自已撞来,她忙弃了手中刀,一把抱住她,两个人滚地葫芦一般翻了出去。

        老人一掌之威,竟有偌大威力,瞧得吴天德惊心动魂,可是一见曲非烟被狼狈不堪地打得翻滚出去,他心中大怒,畏怯之心一扫而光,抬手在腰间刀鞘上一拍,真气激荡之下,那鞘中的啸月宝刀呛啷啷弹了出来,被吴天德反手握在手中。

        那老人一掌将吴天德击退,只觉一股古怪的劲道从自已的掌心直钻进来,竟令合谷穴一酸,不由大奇,停下步子叫道:“古怪,古怪,我侍僧足足一百年不曾见过太乙混元神功和葵花宝典的传人了,今天居然一下子便见到了两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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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發表於 2012-2-28 11:10:29 |只看該作者
    第七卷 大闹恒山 第七十三章 杀僧

        曲非烟被蓝娃儿抱着就地滚出老远,翻身跳了起来,感激地看了蓝娃儿一眼。吴天德见二人无事,这才放下心来,他听那自称侍僧的老人说已有一百年不曾见过太乙混元神功和葵花宝典的传人,也不禁吓了一跳。

        听老人话中之意,原来自已所学的武功心法全名叫作太乙混元神功,嘿!这名字还威风一些。吴天德瞧了魏忠贤一眼,刚刚魏忠贤鬼魅似的身法他也亲眼见到,难道他用的便是葵花宝典上的武学?

        吴天德忽然想到那件袈裟遗失时,魏忠贤正在军营之中,自已只将袈裟上‘欲练神功,挥刀自宫’八个字抹去,旁人拾去毫无用处,但若是被魏忠贤拾去,他本就是一个阉人,那可是无心插柳柳成荫了,难道他的武功是学自已遗失的那件袈裟?

        白发僧袍的老人呵呵笑道:“郑公公没有传人,他的武学近百年前被人从东厂窃走,瞧你年纪不大,不会是你偷走的吧?道衍大师倒是有三个徒弟,不过两个在东厂内斗中被人毒死,只有周王一脉,听说后人也早已不习武功了,你是从哪里学来的混元诀?”

        吴天德暗暗惊讶,这老人所说,与当初朱静月告诉他混元气功的来历正相吻合,这老人是什么身份,怎么知道这么多隐秘之事呢?他拱手说道:“吴某的功夫,正是学自周王府,不知大师是何方高人?”

        老人搔搔头道:“我么?我是格达活佛的侍童,一直伺候他老人家,他老人家圆寂之后,我也无处可去,就这么一直住在东厂里”。他说着转身向刘公公问道:“我在东厂呆了多少年了?唉,时间太久,连自已多少岁都不记得了”。

        刘公公见他一出手,果然震慑住西厂众人,心中稍安,同时也暗暗怨恨他不肯早些出手,非要逼自已发誓退出东厂,***,这么多年当他老祖宗一般伺候着,他却不知报恩。

        刘公公暗中腹诽,面上仍恭恭敬敬地道:“佛爷是神仙中人,今年已经一百二十二岁了”。侍僧眉开眼笑地道:“哈哈,原来我已经活了一百二十二岁了,再活五年,我就超过格达活佛了”。

        他笑眯眯地望着目瞪口呆的吴天德、曲非烟等人,说道:“我可不是出家人,不过我一直伺候格达活佛,活佛赐了我一个名字叫侍僧。他老人家升天之后,这些家伙便尊称我侍僧佛爷了“。

        吴天德听说这人已有一百多岁高龄,居然还这般老当益壮,不禁暗暗咋舌,旁边魏忠贤听见他自称是伺候格达活佛的侍童,心中略一思索,忽地想起这位格达活佛的来历,不禁心惊不已。原来东厂创立之时,设立三公,一位是郑和、一位是道衍,另一位名气较之这两位不太响亮,加上在东厂一直处事低调,是以如今记得他的人寥寥无几。

        魏忠贤进入司礼监后,曾对东厂做过了解,知道东厂三公中有一位乃是一个番僧,称做格达活佛,此人虽然名气、地位不及郑和、道衍,也是个极厉害的人物,据说寿过百年才圆寂,想不到现在居然冒出个曾经侍候在他身边的活化石来。

        侍僧笑嘻嘻地道:“原本一个东厂就整天内讧,现在又搞出个西厂,真是越来越乱了。这小子对我一向孝顺得很,我吃他的,喝他的,现在见死不救可不好意思了,将来到了天上,格达佛爷也会怪我的,我现在要带他走,你们有什么意见?”。

        魏忠贤知道这老怪物虽然只是当年格达活佛身边一个侍童,未必学过高深武学,可是这老家伙活了一百多岁,光是这一身内功,怕是天下间也找不出几个这等高手了,要与他为敌,实在是自不量力。可是若让他这样大摇大摆地走开,实非心中所愿,刘公公经营东厂数十年,也不知有多少心腹,自已现在受皇帝恩宠,他们不敢明着作对,但只要刘公公不死,他们势必一直在暗中和自已捣蛋。

        恐惧和贪欲在他心中一番挣扎,到底是贪婪占了上风。魏忠贤心想:若只靠西厂这些番子,未必打得过这老家伙,但是自已和吴天德联手,合二人之力,难道还没有机会?这样一想,他的胆气壮了些,向侍僧道:“佛爷一身功夫真是令杂家佩服,您老人家已是寿过百岁的神仙中人,何必参预我们这些凡夫俗子的争斗之中呢?如果佛爷您愿意,杂家愿意恭迎您老人家到西厂逸养天年。

        刘公公可是惹怒了当今天子呀,纵然看在您老人家的面子上,杂家有心放过刘公公,可也不敢欺君枉上不是?若是私自纵走钦犯,杂家和这位吴将军,那可是抄家灭门的罪名呀,还望您老人家见谅”。

        吴天德听了又惊又怒,魏忠贤将自已硬扯进来,分明不怀好意,他正待申辩,侍僧已嘿嘿一笑道:“我昔年只得格达活佛指点过几手功夫,不过怎么说也练了一百多年了,你的武功……,嘿嘿,功力太浅,那位将军么……倒有些意思,我便先杀他!”

        那位格达活佛既是东厂特务头子之一,虽名为活佛,实在也算不上什么好人,他去世时侍僧仍是一个少年,但他那谈笑杀人的脾气倒学了个十足,这老头儿本生得慈眉善目,可是刚刚笑呵呵说到这里,忽地纵身,一掌拍向吴天德前胸。

        吴天德刚刚猝不及防,吃了他一掌之亏,自知比拼内力决不是他对手,这人活了百岁高龄,功力之深那是勿庸置疑的,但他昔年只是那位格达活佛身前一个小童,格达未必尽心指点过他什么高深武学,自已有融合了独孤九剑的独门刀法,比内力比不过,便只有在招术上以巧取胜了。

        他见侍僧突然袭来,不得不出刀应对。当下真气贯入刀锋,弯刀一扬,恍若一抹流莹飞斩侍僧手腕。侍僧能以袈裟功抵住弓弩利箭,可是吴天德这贯注了八成太乙混元功的钢刀,他却不敢以血肉之躯相迎,立即撤手扬袖,吴天德仰身跃起,手中刀闪电一般劈下,只听喇啦一声,将侍僧一角大袖削下。

        侍僧惊咦一声,脱口道:“道衍真传,果然不凡,难怪活佛他……”,说到这儿,他忽地住口不言,大袖接连几拂,扫得地面落叶狂飞,罡风呼啸直叫人难以呼吸,两只铁掌隐在大袖之中,接连拍向吴天德。

        魏忠贤见一番话果然将吴天德拖住,心中暗喜,也展开身法扑向侍僧。吴天德刀法刚猛,内力雄厚,融合了独孤九剑的天德刀法,使出来犹如翎羊挂角,飘忽不定,无迹可寻。弯刀刀身流畅,破空迅速,在吴天德手中大开大阖,虽被侍僧铁袖功逼得步步后退,间隙总能得便反击。

        魏忠贤的身法却如穿花蝴蝶,吴天德正面迎敌,他便绕着侍僧攸左攸右,变化不定,在旁人眼中,简直就象是两个魏忠贤,同时自侍僧两侧夹攻他一般。

        吴天德刀法迅捷,招式刁钻,侍僧一双铁掌虽然刚猛,但是他拳脚招式的确远不及吴天德,每每一掌拍出,吴天德的弯刀已削向他手腕,刺向他胁下,逼得他不得不回身自救。

        吴天德的刀法本来就霸道刚猛,所融合的独孤九剑更是有攻无守。魏忠贤习练葵花宝典日短,又不通其他武学,侍僧并不将他放在眼里,魏忠贤只要攻进身边,侍僧铁袖一拂,便象轰苍蝇一般将他迫开,渐渐地对魏忠贤没了戒心。

        魏忠贤眼见侍僧对自已越来越是不屑,有时尖尖十指拂中他的身子,也只是振衣将自已弹开,脸上暗暗浮起一丝诡诈的笑容,他缠斗片刻忽地从怀中拔出一柄匕首,疾扑向侍僧后背,这一招快逾闪电,顿时一刀尽没入侍僧的脊背,口中哈哈狂笑道:“我刺中他了,哈哈……呃!”。

        侍僧虽觉出他扑向自已后背,本来并未在意,这时吴天德正使出破掌式中一招,一刀幻现三道光影,斩向他手腕、臂弯、肩肘,这三处地方是使掌必先活动之处,侍僧被这一招所迫,空有一身无双功力,却是施展不开,急忙缩臂后闪,同时功力凝于背脊,意欲用强横无匹的功力将魏忠贤双手十指硬生生折断,不料忽觉背上巨疼,忍不住啊地一声狂叫,双手袍袖都向后拂去,啪地打在魏忠贤胸口。

        魏忠贤一击得中,本来就要弹身后退,受这袍袖一拂,虽巧巧卸去部分劲道,那股大力仍使他狂喷鲜血,身子飞到空中,仰面跌进一丛灌木中去。但他这一退,拔出了深入侍僧后背的匕首,侍僧背上立即鲜血涌出,染湿了僧袍。

        原来魏忠贤怀中所藏匕首,乃是一柄宝刃。新帝继位,将宫禁宝库交由魏忠贤打理。那禁宫宝库内尽是世上难得一见的奇珍异宝,有一日魏忠贤在一座人高的红珊瑚旁发现一把匕首,长不过一尺二寸,套在鲨鱼皮的套子里。魏忠贤伸手去拿,只觉那匕首极是沉重,拔刃出鞘时,只见那匕首剑身如墨一般,漆黑一团不见丝毫光亮,不禁大奇,随手挥了一下,剑刃拂过珊蝴树,竟如划过空气一般,毫无阻碍,将那珊蝴树削断。

        魏忠贤深知这是一柄削铁如泥的宝刃,便悄悄揣在怀中,带出宫来。此时恰好用来对付侍僧,侍僧一身强悍内功也抵不住这神兵利器一刺,吴天德见他受伤,精神为之一振,刷刷刷连劈几刀,逼得侍僧向后一退。

        独孤九剑,敌强愈强,无论对方招术如何腾挪变化,定有相应的招式随机衍生,或守或攻,与之针锋相对。但是侍僧拳脚普通,一身内力却深湛无比,掌法中夹杂着铁袖功,一双大袖带起的劲风让人连呼吸都困难,碰上他那半堵墙似的一双大袖,正合一力降十惠的至理,实在谈不上如何破解,只好运足了混元神功抵抗,间或才寻隙反击,这时见他受伤,才趁机狂劈几刀,抢占了先机。

        侍僧连退几步稳住了身子,厉喝一声,五指箕张,竟不顾自身伤势,疾扑向吴天德,意欲将他毙于掌下这才甘心。这时他含忿出手,吴天德又是独力支撑,顿时左支右绌,险象环生。曲非烟、蓝娃儿二人见势不妙,想要冲上来助他,但她二人功夫太浅,这时侍僧一掌拍出、一袖拂出都是一声大喝,声如沉雷,方圆丈内罡风呼啸,二人刚刚贴进身来已被劲风推了出去。

        侍僧本是睚眦必报的性子。近百年来养尊处优,无人拂逆他意,这时受了伤,暴戾本性毕露无移。他跨出一步,便出一掌,出手刚猛无俦,再无守势,任你刀法飘忽,如何变幻,我一掌拍出,你总得一刀来迎,否则便是同归于尽的结果。

        吴天德怎肯和他拼命,但侍僧此时出招甚快,一拳一掌就如重锤击至,实是毫无思索余地,斗到后来,只是拳来刀挡,心中渐渐空明,双眼微微眯着,眼中只有他一双铁拳,在那刚猛无俦的劲风压迫下,他的呼吸越来越弱,渐若无闻,不知不觉间,已完全进入内息境界。

        他的眸子渐渐如冷电凝射,手中的刀忽然仿佛变得极慢,但那只是他的刀太快,快得如同一轮光华洒向诸天诸地,以至在旁人眼中看来似乎突然静止了一般。在侍僧激起的狂风之中,隐隐有一股危险的气息在流动,暗银色的刀光若实若虚,带着一股尖啸。

        吴天德横一刀,竖一刀,每一招每一式自已都能感觉到气息在刀锋和体内流转,那刀与人已融为一体,刀如臂指,运转圆意自如。

        他功力虽远不及侍僧深厚,此时先天真气将人与刀融为一体,竟然产生一种无所不摧的气势,令得侍僧狂暴的气势也为之一窒。这时魏忠贤被手下扶了出来,他脸上沾着鲜血,面目有些狰狞。他被侍僧大袖拂中,胸口欲碎,可是这一受伤,杀意反而更胜,眼见吴天德忽然恍若神助,竟能一时与侍僧斗了个平分秋色,便狞笑一声,猛地提起手中宝刃,扑了上来。

        这一来三人都打出了真火,那场面真是凶险无比,旁边观看的人比场中人还要紧张万分,就在这时,林中接连又跃出两个人,头前一个高大光头和尚正是不戒,见了场中情形奇道:“这是什么人?好厉害的功夫”。

        他和仪琳、曲非烟方才进到林中,分头寻找吴天德,往另一个方向寻了半晌,听到这里呼喝不断,这才急急寻来。仪琳见吴天德与另一个人联手,堪堪和一个僧袍白发的古怪老人打个平手,连忙叫道:“爹爹,你快去帮他”。

        不戒见了魏忠贤如鬼如魅的身法,好象比之自已的‘阴魂不散’身法还要快捷几分,心头升起好胜之心,一听女儿催促,应道:“好,怎么也不能让我的宝贝女婿吃了亏”,说着揉身便上,展开‘阴魂不散’身法,也与侍僧缠斗起来。

        仪琳被他说的俏脸一红,偷眼看了曲非烟一眼,见她双拳紧握,紧张地望着场中,并未注意,这才放下心来。

        草地上四个人绕成一团,地上草屑泥土飞扬,吴天德和侍僧正面对战,不戒和魏忠贤恍若两道鬼影,围着侍僧交叉穿梭。侍僧被魏忠贤尺长的匕首深深刺入背心,这时全力斗了半晌,鲜血沁入内腑,又出两拳,迫退吴天德、魏忠贤,大袖将不戒拂开,忽地张口哇地吐出一口鲜血,这口血一吐,真气为之一泄,气势顿时大衰。

        魏忠贤狞笑道:“这老家伙已经不行了,快快动手!”。旁边刘公公见势不妙,转身向林中悄悄掩去,魏忠贤扭头瞧见,乖戾地对手下人道:“杀了那老狗!”。几个番子立即引弓便射,几枝利箭衔尾追去,将刘公公射倒在地。

        侍僧见了嗔目大喝一声,怒叫道:“你们找死!”,身形暴射而起,吴天德三人齐齐攻上,只听蓬地一声衣帛爆裂之声,满天袈裟碎片飞扬,两道人影乍合又分,各自向后飞出。魏忠贤的匕首刺在侍僧右后胁下,被他一掌拍出,压倒了几名番子。不戒与侍僧硬对了一掌,臂骨折断,倒撞飞出脊背撞上一棵大树,喀喇喇将树干撞断,这和尚也极凶悍,大叫道:“好厉害的贼和尚”,哇地吐了口鲜血,又道:“***,我这真和尚打不过你这假和尚”,说着又是一口鲜血喷出,歪歪斜斜地滑坐在地上,仪琳见状连忙惊慌地跑过去。

        侍僧外袍尽裂,犹如片片红蝶飞扬于空中。吴天德左手反手持刀,微微靠在臂上,身形半蹲,那刀从侍僧左肩斜斜劈下,直至右胯,胸膛已被剖开,鲜血淋漓,内脏已露。侍僧立在地上,瞠目瞪视吴天德半晌,眼中神采尽去,低声叹道:“活佛说我不及他命长,果然……果然……”,话未说完一口气尽,身子扑嗵一声倒在地上。

        吴天德吁出一口气,脚下一软,连忙将刀往地上一拄,这才稳住了身子。这可怕的老怪物实在恐怖,昔年东厂三公,以格达活佛居末,现在另外两公的武功传人,再加上一个不戒和尚,居然合三人之力,才将这被诡计重伤的侍僧击毙。

        魏忠贤除去了心腹大患,虽然伤得不轻但心中畅快已极,他让人扶着来到吴天德面前,兴奋地道:“吴将军神勇,果然诛杀此獠立下大功。杂家回宫一定禀明圣上,让将军官复原职,不!是连升三级,哈哈哈……”

        吴天德淡淡一笑,道:“魏公公,吴某早说过志不在朝廷。此去将归隐于江湖,这复职升官一事,不必再提”。他本有心提醒魏忠贤以刘公公为诫,少做些祸国殃民的事情,想到魏忠贤利欲熏心,又怎会听自已良言相劝,没得自讨没趣,所以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

        魏忠贤满以为自已封官许愿,必可将吴天德拉拢到自已身边,却想不到他果然如此淡泊名利,这阉人虽然贪慕荣华,对吴天德却也不禁由衷佩服,想了一想,从怀中摸出一枚令符递于吴天德道:“罢了,将军志向高远,杂家也不勉强,这里是我西厂厂督令牌,今日杂家欠了将军一个天大的人情,便将它送于将军。来日若有什么麻烦,只需持此令牌,西厂所属,悉听调遣”。

        吴天德微一犹豫,魏忠贤已将令牌搁在他手中,叹道:“将军不必推辞,杂家虽然是一个去势之人,也懂得知恩图报的道理,以后有什么事需要杂家帮忙,将军尽管开口。现在大事已了,圣上还在宫中盼着杂家的消息,杂家得返回京去了,唉,我们有缘再见吧”。

        这时不戒和尚被仪琳扶着,走了过来,忿忿地道:“他***,去恒山的路,我走了没有一百趟,也有八十回了,从来都是安然无恙。今天手也断了,胸口也伤了,弄得这么狼狈,可都是为了帮你。这个太监欠了你的人情,送了你一个牌子,你现在欠了我一个人情,我也不要你的东西,反而要送你一个如花似玉的老婆,世上哪里去找这样的好事?此去恒山,你可一定要向定逸求亲啊,做人要厚道!”

        魏忠贤及一众手下还没见过这样招女婿的老丈人,不禁惊奇地瞧着这光头大和尚,不戒转首看见,牛眼一瞪道:“我说的都是至理明言,哪里错了?你们看个球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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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發表於 2012-2-28 11:11:06 |只看該作者
    第七卷 大闹恒山 第七十四章 恒山初见月,庵门阻成佛

        北岳恒山位于山西省大同市浑源县境内,由东北向西南绵延五百里,锦绣一百单八峰,主峰天峰岭,号称北国万山之宗主。

        吴天德一行来到恒山见性峰下,不戒和尚在见性峰半山下建有一座房子,距仪琳修行的白云庵只有一里路程,朱静月便被安置于此处,眼看可以见到静月,吴天德心情激荡……

        一进入恒山,眼看着那熟悉的风光山色,仪琳心中却不免情怯,她自幼由师父定逸抚养长大,实是亦师亦母,感情极深。此番她被父亲带下山去,做了许多犯戒之事,路上还只是有些自责,这一进入师门范围,想起师父的教诲、门规的森严,不免患得患失起来。

        远远见到半山腰不戒那座瓦房,吴天德脚步不由加快起来,这些日子他对朱静月十分牵挂,仔细算来,现在她差不多已经有了四个月身孕,自已一直没有在她身边照顾她,实在是负她良多。

        曲非烟见他神色,有意放慢了脚步,又向仪琳使个眼色,仪琳极乖巧的女孩儿,顿时会意,忙拉住不戒,耳语几句。不戒和尚被女儿拉住,低声耳语几句,也不知说了些什么,便也陪她放慢了脚步。

        别看蓝娃儿平时刁蛮任性,就象一朵带刺儿的玫瑰,其实她独自一人生活在西域,瞧惯别人脸色,对于这种暗潮涌动的场面最为敏感,眼珠儿转了一转,顿时明白了曲非烟用意,便也浅浅一笑,拉开了和吴天行的距离。

        吴天德并未注意这些人的举动,他走得越近,那种深切的思念愈发难以忍耐,前边那间房中,便是他的女人,还有他尚未出世的孩子呀。还有五百多米距离,吴天德忽然展开身法,如同一溜儿轻烟,疾扑向那间瓦房。

        不戒和尚见了一拍光头,赞道:“好轻功,要是能得名师传授,一定比老子还要出色”,仪琳嗔道:“爹爹,你胡说什么?”不戒愕然道:“怎么了,难道老丈人不能叫老子?要是说比岳父还要出色,比老泰山还要出色,岂不更加别扭?”

        仪琳碰上这胡涂爹爹,真是毫无办法,气得她跺了跺脚,扭过头去不再理他。不戒摸摸光头,还是莫名其妙。曲非烟道:“天哥哥的轻功,那是没得说,不过还是不要更加出色的好,否则真怕要将天上的仙女儿也追了下来”。

        仪琳抬头瞧见曲非烟唇边似乎有些挪揄的笑容,禁不住晕生双颊,好象她这话专门说给自已听的一般。吴天德越奔越快,来到院门前脚尖一点地,凌空跃过院墙,直跳进院中去。

        吴天德足不溅尘地落在院中,悄悄走到门口,伸手摸上了门环,他的心怦怦直跳:“这么突然进去,月儿会不会惊喜地跳起来,分离这么久了,她的肚子是不是已经大了起来呢?”吴天德胡思乱想着正要推门,只听房中传出一个娇脆的声音:“你烦不烦呀,又要我喝这些东西,我问你,我家相公到底被你们骗到什么地方去了?哼,要不是怕他寻到这里找不到我,我现在就下山去找他”。

        是朱静月的声音,吴天德唇边露出一丝微笑,这么久不见,她还是这么可爱,连娇嗔的声音都那么动听,另一个人是谁?田伯光?

        果然,只听田伯光的声音道:“我的小姑奶奶,我被不戒那老秃驴下了毒药,我也是身不由已啊,唉,那老秃驴还不回来,他说这毒一个半月就发作的,我怕离自已归天的时间也没多久了,要不是怕和他们走岔了,我早下山去找他了。你……你就多少吃一点嘛,要不吴老大来了还不剥了我的皮?”

        吴天德此刻见到朱静月安然无恙,心中无限欢喜,对田伯光的怨恨也淡了,这小子也是迫于无奈,连不戒自已都不怪了,又何必与他斤斤计较呢?听了田伯光担心的话,他只是微微一笑。

        吴天德见二人在房中说话,倒不急于进去,他想等田伯光出来,再给朱静月一个惊喜,可是他现在又好想瞧瞧朱静月模样,见窗子支开着,便悄悄走了过去。吴天德走到窗边,偷偷向内瞧去,只见朱静月侧身坐在炕边,正在叠着什么,她现在穿着一身布衣钗裙,一张素净的俏脸,秀雅颀长的玉颈微弯,娇美精致的五官仍然是一副古典美人的神韵。那身普通的衣裳穿在她的身上,丝毫不能掩饰她的美丽,更遮不住她高贵而优雅的气质。

        吴天德瞧着她,眼眸深处溢起一缕柔情,记得在周王府刚刚见到她时,那是一个高贵华美的俏佳人,高高在上的皇亲贵胄,令自已自惭形秽,不敢仰视,唉,跟着自已,可真的是委屈了她了。

        吴天德深深地瞧了她一眼,又转目向她侧后方看去,只见田伯光手里端着一个砂锅,砂锅热气腾腾,一股浓郁的香气从窗棂中飘了出来。吴天德瞧见田伯光神色,心中忽地一震,只见田伯光双眼定定地望着朱静月的背影,眸中满是痴痴迷迷的爱意,原本有些轻浮的脸庞,看着朱静月俏美的身姿时,却流露出无比温柔的神情。

        吴天德如何看不出那种深陷爱恋之中的表情,这个一生纵意花丛的浪子,独自陪伴静月在恒山住了这么久,难道竟已暗恋上了静月?吴天德无意间窥破了田伯光的心思,一时也怔在那里,不知该如何面对。

        朱静月扭头瞧见田伯光还站在那儿,疑道:“你怎么还在这里,鸡汤我都喝得恶心了,真的吃不下,你帮我买点清淡的菜肴来好不好?顺便再帮我打听打听天哥的消息”。

        田伯光身子微微一震,忙一迭声地道:“好好好,我这就下山,我这就去”。朱静月听了盈盈一笑,道:“瞧你吓得那样子,放心吧,我家相公脾气其实好得很,等他来了一定不会把你怎么样。再说……哼,不戒要硬塞一个漂漂亮亮的小姑娘给他,那家伙……心里不定有多开心呢”。

        田伯光被她一笑,身子骨儿一轻,有点色授魂消的感觉,连忙陪笑道:“是,是,吴老大太不应该了,有了月姑娘这样的美人儿还不知足,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真是……这个……”。朱静月听他编排自已相公的不是,不悦地瞪了他一眼,道:“你要是再说他坏话,等他来了收拾你,我可不帮你说话,还不快去弄些清淡些的菜来?”。

        田伯光连忙答应着,见她又低头去摆弄一些东西,便依依不舍地瞧了她一眼,将砂锅放在一旁桌上,转身向外走,吴天德见状急忙双足一点,飘然无声地倒纵回院口。田伯光打开房门,一眼望见吴天德,不禁吃惊地愣在那儿说不出放来。

        吴天德本来与他极为熟悉,可是方才瞧见他望着朱静月的表情,现在见了他,忽然心中有些怪异的感觉,不知对他说些什么好,顿了一顿,便向他笑了笑,示意了一下,然后做出一个噤声的姿势,从他身边悄悄走进房去。田伯光转过身来,望着他的背影,脸上表情十分复杂,也不知在想些甚么。

        吴天德悄悄走进门去,温柔地望着朱静月,只见她将炕头的东西叠得整整齐齐,直起腰来吁了口气,伸出一只手轻轻地捶着后腰,自言自语地道:“唉,没良心的家伙,都一个多月了,还不来找我”。

        朱静月腹隆尚不明显,只是腰肢粗了一些,她轻轻抚着小腹,温柔地道:“小宝贝儿,你想不想爹爹?自从有了你这小家伙儿,我的腰身可是粗了不少,娘要是再胖下去,你那没心肝儿的好色爹爹,就只会宠着你非烟阿姨了,到时你帮娘教训你爹爹好不好?”,说着她忍不住咭儿一笑。

        吴天德听得心里暖烘烘的,忍不住道:“吴天德若是负心对不起你了,便让你一剑杀了,也心甘情愿”。朱静月闻言霍然一震,转身站起,瞧见是他,顿时睁大了一双美眸,双手掩住了嘴定定地望着他,眼中露出不敢置信的惊喜神色,过了半晌,她眼中溢出晶莹的泪花儿,猛地扑到吴天德怀中,颤声道:“天哥哥,你……你可来了,静月想死你了”。

        她贴在吴天德的胸口,痴痴地昵喃道:“为什么那么久都不来找我,你这混蛋,我还以为你这死没良心的巴不得我在你面前消失呢”。

        吴天德揽着她的腰,任她在自已怀里撒娇,微笑道:“是我不好,迎接夫人来迟,愿任凭郡主大人发落,做牛做马,悉听尊便”,说着凑到她耳朵,小声道:“不过这牛马,只在你这块良田上耕耘,让你散枝开花,再多生几个帮你教训我的小打手”。

        朱静月破啼为笑,红着脸、咬着唇,轻轻捶打着他的胸口娇嗔道:“你这混蛋,一来就欺负人家,打死你这匹色狼”。吴天德眯着眼,正嘿嘿笑着享受她的娇嗔,门口传来一个惊讶的声音:“哎呀,静月姐,别打天哥哥胸口,他伤还没好呢”。

        “呃?”,朱静月愕然松手,探头向外望去,只见田伯光站在门口,瞧着自已不知怎么的神情似乎有些落寞,在他旁边站着一个深目高鼻,带有异族血缘的高挑美人儿,曲非烟从他们身边挤进来,有些焦急地向自已喊着。

        “伤,什么伤?天哥受了伤么?”朱静月向曲非烟问道。曲非烟道:“嗯,天哥下山找我们时,被人一剑刺伤了胸口,险些……险些就丧了性命。要不是仪琳姐姐,我们现在已经见不到他了,他胸口刚刚愈合……”。

        吴天德阻之不及,曲非烟这个小喇叭已将从自已这儿听去的故事添油加醋地匆匆向朱静月学说了一遍,听得朱静月脸色大变,芳心悾惚,慌忙拉开吴天德胸口衣襟检视伤口,吴天德啼笑皆非地瞪了曲非烟一眼,道:“就你多嘴”,又安慰朱静月道:“不妨事,伤口已经长好了,前两天我还与人动过手呢,都是非烟大惊小怪,瞧你……怎么又哭了?”

        吴天德心疼地替她拭去颊上的泪珠儿,有些嗔怪地瞪了曲非烟一眼,曲非烟见了吐了吐舌头,不再作声。朱静月抚着吴天德胸口已经隐隐有些发白的剑创,眼泪叭嚓地道:“还疼不疼?是谁这么狠心,居然将你伤得这么重?”,说着又一把抱住他后怕地道:“你在泥地里躺了七天七夜才被人发现?谢谢老天,我的相公平安无事”。

        吴天德苦笑道:“瞧你,我这不是没事了嘛,人在江湖,打打杀杀的,别人伤了我也是天公地道嘛”。曲非烟听了不服气地道:“那可不同,你不是说是为了救那个白衣少女么?谁知道她一睁开眼,就把你当成淫贼刺了一剑,哼,真是可恶”。

        吴天德来不及捂她嘴巴,禁不住向朱静月讪讪一笑,朱静月眼珠转了转,狐疑地道:“女人?你呀,就是好色如命,我说怎么那么容易就让人刺了一剑,哼,你是不是占人家便宜了?你再不收敛,早晚要在女人身上吃大亏“。

        吴天德苦笑道:“我哪有?你别看我平时口花花的,除了你和非烟,我可再没沾过别的女人呀,天地良心!”。朱静月瞟了瞟门口站着的那个身段儿高挑、长得娇媚动人的异族美人儿,问道:“是么?她是谁?”。

        吴天德结结巴巴地道:“她?这个……说来话来,她的事非烟都知道,你回头问问她就知道了,不要把我想得那么好色嘛,你问问非烟,我一路上都想着你,从来没有沾花惹草……”。

        他话音未落,门口田伯光卟嗵一声,行了一个五体投地大礼,结结实实地和地面来了个亲密接触,不戒和尚威风凛凛地站在他的背上,晃着他亮闪闪的大光头,急急地向吴天德道:“好女婿,快去救人,仪琳被定逸那老尼姑给抓起来了,要以门规严惩,仪琳这傻孩子听那老尼姑的话,不许我救她,我的话都不听了,现在只有靠你了”。

        田伯光惨叫一声,苦着脸道:“不戒大师,你可回来了,不要踩着我好不好?”不戒在他屁股上踹了一脚,怒道:“闭嘴,没你的事儿”,说着又焦急地望着吴天德。

        “呃……”,吴天德转目见曲非烟向他扮了个鬼脸,门口蓝娃儿双手抱肘,也瞧得津津有味,不禁有些尴尬,朱静月似笑非笑地瞟他一眼,向不戒问道:“不戒大师,定逸师太为什么要惩罚仪琳小师太?”

        不戒着急地跺了跺脚,田伯光在下边啊地一声叫,不戒擦了把汗道:“唉,这孩子死心眼儿,回来一见了她师父,便说自已犯了五戒四戒什么的,然后那老尼姑就罚她跪下,说要以寺规处治,我去救她,这孩子竟用自杀逼我离开,唉!唉唉!好女婿,吴大爷,我看那老尼姑鼻子也歪了,脸皮也青了,这回是疯狗吃了铁蒺藜,毛了心了,你再不去,我可怜的女儿就要被杖责了”。

        吴天德为难地看了朱静月一眼,朱静月微微一笑,若无其事地道:“喔,果然是一路没有沾花惹草,人家可是救过你的命呢,你要见死不救不成?还不快去!”

        吴天德吁了口气,正要转身向外走,朱静月又走上来,替他掩好衣裳,低低地在他耳边加上一句:“花心的相公,回来再和你算帐,哼!”

        吴天德哆嗦一下,走到不戒面前,见田伯光还趴在地上,不由苦笑道:“大师请移开,让田兄起来,我好出去”,不戒急道:“火烧眉毛了,理这厮作甚?”说着一把拉住吴天德,从田伯光身上踩了出去,急急奔向白云庵。

        白云庵虽是恒山无色庵的分院,但因是处于半山,香火较旺,比见性峰上的无色庵规模还要大些,前后三进院落,吴天德二人奔来时庵内刚刚传出钟鸣之声,待二人冲到庵前跃过紧闭的庵门,只见前院空空荡荡,不戒惊道:“不好,不好,莫非已经执刑了?快去后边”。

        二人绕过前堂,来到中院,只见庵堂前聚集了二十多个尼姑,有老有少,这庵堂较之寻常的寺庙,庵门要小得多,此刻庵门半掩着,这些女尼虽听了庵主钟声聚集于此,但未得命令却不敢进入庵堂中,只在门口肃立。

        她们见闯进两个男人来,认得那光头大和尚是仪琳的生父。仪琳在白云庵人缘极好,这些尼姑自已不敢出面救她,也希望不戒能让她免受惩罚,因此虽见他闯进来却无人出声,有些年轻的女尼还偷偷向庵内指了指,示意仪琳正在庵堂内。

        不戒鬼头鬼脑地向庵门望了一眼,对吴天德道:“我去不得,我去了仪琳就用自杀逼我离开,你去将她救出来吧,仪琳不听我的话,只听她师父的话,若是见了你,一定只听你的话,不听她师父的话啦,你去将那老尼姑气个半死,替我出出气!”

        吴天德苦笑一声,悄悄走到庵门旁,自半掩的庵门瞧进去,只见庵内一座丈高的白衣观音大士像,佛像前盘膝坐着三个老尼,左首正是他在衡山认得的那个定逸师太,三人面前跪着一个灰衣女尼,看那纤细的背影,该是仪琳无疑。

        吴天德心想,怎么有三个老尼,莫非恒山三定都到了?这时那盘膝坐在中间面目雍和的老尼忽地扬眉向门口瞥了一眼,随即又垂下眉去,微微阖起双目。吴天德被那锐利的目光一看,心中一凛,这女尼好厉害的目光,莫非便是衡山掌门,号称足不出户,便知天下事的定闲师太?

        只见定逸气得脸膛通红,怒声道:“仪琳,你太叫我失望了,你自幼入我佛门,掌门和你师伯一直都赞你大有慧根,我本有心将来传你衣钵,想不到……你下了一趟山,居然将师门教诲忘得一干二净,五戒破了四戒,真是太叫我失望了”。

        只听仪琳泣声道:“师父,弟子违反寺规,愿受师父处罚!”,右侧盘坐着的老尼叹道:“处罚只是一种手段,并不是修心的途径。人,之所以痛苦,在于追求错误的东西,你如果你不给自己烦恼,别人也永远不可能给你烦恼。因为你自己的内心放不下,所以才纠缠不休。若是不悟通这一点,便是惩罚了你又有何用?”

        中间那位老尼道:“仪琳,学佛是对自已的交待,不是做给别人看的。你一向乖巧,佛心坚定,这次犯下如此大错,心魔已生,总要你自已了悟,才能成正果”。

        定逸师太压抑了一下怒气,道“掌门师叔的教诲你听到了么?我问你,你有什么打算,是要留在白云庵修行,还是为了那个花言巧语欺骗你的什么吴将军还俗?”

        仪琳争辩道:“师父,吴大哥没有花言巧语骗我,他是……他是极好的一个人!”定逸怒道:“你还要替他说话,你……你……你气死我了,我看你是中了他的毒了。

        中间的定闲师太和声道:“师姐,勿要动怒”,随即又向仪琳柔声道:“仪琳,我和你师父、师伯是看着你长大的,你这孩子心地善良,本性淳和,正合我佛门要义,已经犯下的过错,你也不必耿耿于怀,去除你的分别心、是非心、得失心、执著心,消灭你的心魔,必可成就正果。佛门广大,不渡无缘之人,如果你舍得下,我愿意带你去见性峰上苦心修行,你愿意么?”。

        定静师太道:“善哉,善哉,顺境中修行,永远不能成佛,这个魔障,也算是佛祖为你修练心性设下的一个考验吧,掌门愿意亲自裁培你,是你莫大的荣幸,还不谢过掌门?”。

        仪琳迟疑了一下,俯身道:“弟子从小在白云庵长大,恒山派就是我的家,弟子……弟子愿意随掌门师叔苦心修行、明心见性,斩除心魔,一心皈依我佛。”她一番话幽幽说来,听得吴天德心中一酸,这样一个年轻女子,难道青灯古佛直至终老,真的是她最好的归宿?

        定闲师太稽首宣了一声佛号,慈祥地望着仪琳道:“若能一切随他去,便是世间自在人。仪琳,你既决心已下,这便收拾东西,随我上山,以你的佛根,只要苦心修行,必可修得真身正果,弘我佛门大法”。

        仪琳低低地应了一声:“是!”,那声音低低细细,几不可闻。吴天德听得气往上冲,这三个老尼一唱一和,红脸白脸,仪琳如何是她们对手?说的那些狗屁不通的理论,难道一个人屏弃了七情六欲,人间真情,修练得古井不波,好似她们身后那尊泥胎木雕一般,泯灭了人性至理,便算是得成正果了么?

        嘿,这班五岳剑派的家伙怎么个个都是些食古不化的老顽固?从小被父母抛弃在佛庵之内,便注定一生青灯古佛?今天便是大闹恒山,我也要让仪琳还俗,她是个好女孩儿,我不能委曲她嫁给我。好在她年纪轻尚未定性,先让她还俗,过上两年找一个中意的郎君嫁了,怎么也胜过木鱼箜箜,阿弥陀佛。

        想至此处,吴天行推开庵门,大步走了进去,口中扬声道:“何谓真身正果?佛若只存在于尼庵寺庙之内,修来何用?若是他无处不在,又何必定要出家才能成佛?出世不如入世,三位师太,真是不好意思,你们另找接班人吧,仪琳今日定要还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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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發表於 2012-2-28 11:11:49 |只看該作者
    第七卷 大闹恒山 第七十五章 双掌斗三定,单刀劈观音

        定逸、定静听见声音霍然起身,唯有定闲师太稳坐不动,只将一双眸子投注在他身上。

        定逸见是吴天德,怒道:“果然是你,你在衡山破坏了嵩山左盟主除魔大计,又以朝廷官员的身份潜入江湖,搜罗华山剑宗弟子与岳掌门作对,分明对我五岳剑派不怀好意,现在又来引诱我恒山弟子,居心叵测,到底意欲何为?”

        吴天德一呆,想不到自已为仪琳出头,居然招来诸多怀疑,不过细细一想,若不是知道左冷禅野心勃勃、岳不群伪善阴险,她这么怀疑,倒也合理。这些事情他纵然全说出来,定逸对他成见已深,无凭无据的又怎能取信于她?若是对此纠缠辩解,只会越描越黑,是以吴天德只是摇头一笑,转首去瞧仪琳,只见仪琳一张俏生生的脸庞苍白如纸,不由怜意大生。

        仪琳心中正彷徨无助,听见他踏进庵堂来斩钉截铁的一番话,不禁又惊又喜,仰起脸来正痴痴迷迷地望着他伟岸的身影,此时见他回头瞧着自已,向自已展颜一笑,俏脸顿时为之一红。

        定逸见了二人小儿女情态,心中更怒,厉声道:“当着我的面,还敢如此放肆,我问你的话,你可听到么?”

        吴天德淡淡一笑,气定神闲地道:“当然听得到,只是不知师太是以什么身份和我说话?若是以恒山剑派白云庵主的身份,吴某身为华山剑宗掌门,师太这么厉言训斥,未免有失江湖礼数。如果是以寻常尼庵主持的身份讲话,吴某好歹也是做过朝廷五品大员的人,便是此地县太爷见了我,也得奉茶待坐,师太这样讲话,可是大不敬了。”

        定逸气得身子颤抖,指着他说不出话来。盘膝而坐的静闲师太忽然呵呵一笑,道:“贫尼曾听闻将军在衡山救下刘正风,迫退嵩山派,又将青城余沧海擒下的事迹,久仰吴掌门大名。今日一见,吴掌门果然话语如刀,名不虚传”。

        吴天德仔细瞧了瞧这位静闲师太,只见她年约六旬,神态端雅,年轻时也必是个俊俏的女子。定逸虽然脾气暴躁,但对这位掌门师妹极为尊重,见她开口,虽仍忿忿不平,仍是退到一边,狠狠地瞪着吴天德。

        吴天德深深地看了定闲一眼,她既以掌门相称,那是以武林人身份相待了,便向她恭谨地施礼道:“恒山定闲师太佛法高深,吴某久仰了。师太,仪琳尚是一个如花少女,性情天真烂漫,如果敲木鱼听晨钟,长伴青灯古佛,您又与心何忍呢?既然她已犯了佛门戒律,就请师太让她还俗下山如何?”。

        定闲瞧着他微微一笑,道:“佛门广大,不渡无缘之人。贫尼也曾问过仪琳,她并未有心求去,吴掌门又以什么身份来为她求项?”

        吴天德心中一跳,嘿!这位定闲师太与定逸的暴躁脾气大不相同,三言两语,便以彼之道,还施已身,将了自已一军了。可是他虽与仪琳暗生情愫,这层窗户纸却是谁也不曾去将它捅破,私心里,吴天德又总觉得仪琳倾心自已,实因她见过的男子太少,一时情迷,他对仪琳总有一种怜惜疼爱的感情,总想给她些机会让她有所选择重新选择,。

        这样一想,吴天德便道:“吴某与仪琳师太在衡山相逢一见如故,又曾蒙她救我性命,视她便如亲妹子一般,吴某不忍让她青春年少久在佛门,她的生父不戒大师也有此意,因此请师太开恩,仪琳纵然还俗,还是恒山剑派的弟子,吴某实在想不通定逸师太为何如此坚持”。

        定逸听了,重重地哼了一声,横了仪琳一眼。仪琳跪在一旁,听见吴天德说将自已视作亲妹子一般,眼中神采不由一暗,又见师父怒视自已,悄然垂下了头,不知怎么的,心中忽然说不出的难过。

        定闲听了目光一闪,瞧着仪琳和霭地道:“仪琳,你自幼便在白云庵中长大,你师父、师伯和我都很喜欢你。修佛讲一个缘字,还要讲一个愿字,你可愿随吴掌门还俗下山而去么?”

        仪琳嗫嚅着道:“掌门师叔,弟子……弟子……”,她知道只要说一个不字,从此将与吴天德再无机缘,可是吴大哥将自已视作妹子,若是随他下山,爹爹非要逼他娶了自已,不但惹得吴大哥厌烦,静月姐和非烟也会讨厌自已了。

        仪琳正犹豫间,定逸见她迟疑,怒喝道:“仪琳,一失足成千古恨,这人不怀好意,定是对我恒山派有所图谋,你还迟疑什么?真的要被他利用,做出欺师灭祖的事么?你……你太让我失望了!”

        仪琳听了定逸这么重的话,娇躯为之一颤,连忙俯伏在地上,颤声道:“弟子不敢,弟子……弟子愿随掌门师叔上山”。

        吴天德见她逼迫仪琳,不禁勃然大怒,喝道:“真是满口胡言,不知所谓,你恒山派三进瓦房,几亩山田,有甚么让我图谋的?踏遍恒山上下,若说有甚么值得我有所图谋的,那便只有仪琳一人了,你说我是恶人?发!那我今日便做一遭儿恶人!”

        吴天德说着上前一把拉起仪琳,双目如电,凛然道:“吴某今日定要将仪琳带下山去,我倒要看看恒山上下,有甚么人拦得住我”。仪琳吃惊地道:“吴大哥,你……你快放开我,不要这样子,师父她老人家……”。

        定逸见吴天德竟然无视恒山三定的存在,要强行掳人下山,不禁勃然大怒,不待掌门发话,猛地纵身过来,迎面一掌拍出,喝道:“小贼,原形毕露了么?”

        吴天德无名火起,狂态大发,见她一掌拍来,晒笑道:“定逸师太好大的威风,莫说一掌,你就是千手如来掌,那又如何?”,说着手腕一翻,抬掌迎去,啪地一声,两掌相交,定逸只觉一股雄浑无比的内力从掌上传来,身子不由蹬蹬蹬连退几步,单手一撑观音大士像前的梨木供桌,这才稳住了脚步。

        那股雄浑的真气带着股怪异的螺旋劲道,震得她手臂酸麻,胸口发闷。定逸料不到吴天德竟有如此功力,不禁骇然望着他,只见吴天德双脚不丁不八,稳立当地,嘴角噙着冷笑道:“啊,我倒忘了,那是少林派的功夫,师太大智大慧,不妨自创一招千手观音掌好了”。

        定静师太见他对恒山派功夫似乎颇为不屑,双眉一扬,喝道:“好功夫,你也吃我一掌”。她的功夫与定逸只在仲伯之间,方才定逸纵身跃起出掌,已经占了便宜,可是吴天德浑然自若地立在原地,一手捉着仪琳手腕,一手随意挥出,便将定逸击退,内力必定远在她之上。是以定静说是一掌,却是双手齐上,使出十成功力,狠狠劈向吴天德胸口。

        吴天德见了也不敢过于托大,放开仪琳手腕,双掌迎上,他此刻存心立威,双掌甫接,先使一个卸字诀,随即双掌接实,与她比拼起内力来。

        定静只觉吴天德内力浩瀚磅礴,震得身躯一震,连忙咬紧牙关,催动内力抵抗。吴天德内力古怪,便是两人内力相仿,她也不是吴天德对手,何况二人功力相差甚远,那雄浑内力如潮水一般涌来,定静身子顿时摇摇欲坠。

        定逸见状,叫道:“师姐小心,这小贼内力古怪!”她眼见师姐双臂颤抖,面红如血,连忙跃过来双掌贴在定静后心上,将真气渡入她的体内。恒山派内功自有一套接引之法,她二人同门师姐妹,内家真气艺出同源,这时将真气渡入定静体内,合二人精修真气抗吴天德,吴天德顿觉掌上一沉,连忙催运全身功力与之相抗。

        太乙混元诀是道家至高无上的内家心法,其独特的螺旋气劲比拼内力时更别具奇效,合定静、定逸二人之力,与吴天德僵持片刻,二人又渐渐落了下风,脸上青一阵、红一阵,显然是内力运用过度的表现。

        仪琳既怕师父伤了吴大哥,又怕吴大哥打伤师父,站在一旁左右为难,急得眸中泪光闪闪,定闲师太看出两位师姐联手仍然不是吴天德对手,心中不禁骇然:这人年纪轻轻,内功竟然如此深厚?

        恒山派一群女尼,在江湖中并无眼线,但是恒山定闲师太对天下事了如指掌,此事在江湖上人人称道叫奇,都道定闲师太佛法高深,对世事洞若烛火,其实她能通晓天下,皆因有位昔年挚友,游历江湖,常将所见所闻记述下来,秘密送来给她,否则定闲又不是能掐会算的神仙,哪有这种本事?

        那人在书信中,对吴天德大加赞赏,也曾隐讳提及嵩山左冷禅的野心,定闲对那位挚友的信任甚至超过对自已的信任,自然毫不怀疑他的论断,所以对吴天德倒无成见,她见仪琳对吴天德一往情深,本想成全二人,不料师姐定逸火爆脾气,竟与吴天德大打出手,此时劝解已经来不及。

        她见两位师姐联手,仍不是吴天德对手,生怕二人受伤,当下不敢迟疑,连忙一跃而起,单掌贴在定逸师太背后,手腕一振,将真气渡了进去,开口道:“吴掌门如此纠缠岂不令华山剑宗蒙羞?我劝你早些退去吧”。

        她这一加入,合恒山三定的功力,吴天德便已不及,被渐渐压制下来,他见定逸一边运功,一边说话,不禁暗暗佩服,恒山三定中,果然以定闲武功最高。

        吴天德暗暗凝聚真力,忽地吐气开声,大喝一声,双臂一振,恒山三定身子一震,齐齐向后退了一步,吴天德却藉反震之力,倒纵回庵门口,呛地一声拔刀出鞘,冷笑道:“吴某一向是个讲理的人,但今天碰到定逸师太这种自以为是的高人,实在是有理也说不清了。”

        定逸气得浑身发抖,返身从壁上摘下剑来,拔剑出鞘,一式“恒山如行”,疾刺吴天德,喝道:“无耻!”,她这一招是恒山绝技,吴天德在华山石壁上见过这一招剑法,也纵身迎上,一刀劈出,正截住她这一剑,一声金铁交鸣,将她手中剑震开,弯刀一横,一式‘腰横玉带’,刀光如匹练一般,将恒山三定逼得倒纵跃开。

        他这一刀挥出,忽地见到仪琳站在一旁,泪珠儿一串串滚落下来,心中不由一痛。恒山三定是仪琳的师门长辈,要他全力对付,实不可能。可是定逸老尼和泰山那位天门道人一样的不通情理,偏偏还要自以为是,与她有理也说不清,吴天德碰上这样的人,文也不行,武也不行,心中气闷非常,抬头望见那尊慈眉善目的观音大士像,不禁戟指喝道:“都是你教出来的徒子徒孙,泥雕木胎,祸害世人!”

        说着他纵身跃起,一刀凌空劈下,口中喝道:“我瞧你有甚么神通!”凌厉无匹的刀气嗤地一声,将那一丈多高的观音像劈成两半,砰地一声自中而分,灰土飞扬中两半断像飞向两边,重重地撞在墙壁上。

        吴天德一刀之威,竟有如此气势,恒山三定不禁相顾骇然。定闲师太方才见他一招破去定逸的绝招,只觉此人比那位挚友信中所言武功还要高明十倍,实在是深不可测,若真的动起手来,只怕三人联手,也不是他的对手,平白树此强敌,实在不智,便制止了两位师姐,上前一步道:“吴掌门,仪琳还是我恒山派弟子,她自愿留在恒山,你与她非亲非故,倚仗武功强自出头,就算你武功了得,难道便无视天下悠悠众人之口?”。

        定逸一旁冷笑道:“师妹,这小贼自已都招了,他贪恋仪琳,竟敢公然上门逼迫,真是无耻之极,他也配称一派掌门!”

        吴天德被这顽古不化的老尼姑气得火气大升,听了不假思索地道:“男欢女爱何耻之有?我与仪琳虽不曾言明,却是两情相悦,吴某怎能忍心让她孤老尼庵。你要名份?不戒大师已将仪琳许配给我,你说这个名份管不管得?”

        仪琳身子一震,脱口叫道:“吴大哥……”,她此刻亲耳听到吴天德说出她既想听、又怕听的这番话来,心中五味杂陈,苍白的俏脸上忽地升起两朵红云,张口叫了一声吴大哥,便激动得说不出话来。

        定闲师太听了吴天德这番话,定定地望着吴天德,脸上神色变幻,也不知想些什么。定静怒道:“掌门,这人先说将仪琳视作妹妹,现在却又自称是她夫婿,反复无常,绝非善类,仪琳是我们看着长大的,这孩子心地善良,如何可以交给这种人?”,她见定闲神色不定,生怕她一时心软,信了吴天德的话,是以急急出口阻拦。

        定闲师太瞧着吴天德,心中不期然想到那个人……唉,当年他若是有吴天德这般决心和毅力,不那么瞻前顾后的话……,她见了吴天德对仪琳的执着,一时想起自已伤心往事,勾动昔日情怀,不禁黯然神伤,忽地被定静一唤这才醒过神来,她暗暗吁了口气,若有深意地看了仪琳一眼,向吴天德道:“吴掌门,若是你与仪琳彼此情投意和,老尼倒也不便……”。

        定逸急忙打断道:“掌门,今日他独斗恒山三定,刀劈观音大士,大闹我白云庵,恒山立派以来,就不曾有过这种事情。若是任由他将仪琳带走,恒山剑派列代祖师都要跟着蒙羞”,她抬出恒山历代祖师来,定闲纵有心成全,也不便再言,微微张了张嘴,只是喟然一叹,摇摇头道:“吴掌门……”。

        吴天德一刀劈了观音立像,胸臆之间的闷气为之一畅,听定闲话意颇为松动,只是被定逸抬出恒山历代祖师的名誉来,以她一派掌门也不得不顾忌三分,不禁对定逸更是心中暗恼。

        吴天德心想:今天和定逸闹得一团糟,这三个老尼不亲口说出让仪琳下山的话来,以仪琳的性子万万没有勇气背弃师门,随他而去的。既然恒山掌门并不那么坚持,就不信自已没有办法逼得定逸服软。现在却是不便操之过急,还是先行离开,从长计议为好。

        吴天德想至此处,向定闲师太拱手道:“吴某年轻气盛,也确有莽撞失礼的地方,实在惭愧。吴某就住在白云庵外不远,既然定逸师太还在气头上,吴某就暂行告退,改日再来负荆请罪”。定闲吁了口气,向他合什一礼,定逸、定静却只向他怒目而视。

        吴天德瞧见仪琳凄凄惶惶、一脸无助的样子,心中怜意大生,走过去握住她的手道:“仪琳,你先安心呆在这里,你放心吧,我既然答应带你走,便一定会做到。”

        仪琳身子一颤,缩回手凄然道:“吴大哥,你下山去吧,仪琳昔年曾向佛祖许下誓愿,愿终生皈依我佛,我只是一个小尼姑,不值得你……”,吴天德伸手掩住她唇,柔声道:“仪琳,你不知道自已有多么可爱,你是小尼姑或是个大家闺秀又有什么关系呢?我想将你留在我身边,并不是因为你是谁,而是因为在你面前时,我是谁。懂吗,琳儿?”

        定闲师太闻听此言身子忽地一震,目射奇光,瞧着吴天德暗暗点头。仪琳神情惶惑地仰望着吴天德,一时尚不能品味出他话中之意,吴天德微微一笑,忽地低下头来在仪琳微微张开的花瓣似的美妙樱唇上轻轻一吻,仪琳娇躯一震,一双眸子睁得好大,惊骇地望着吴天德。

        定逸、定静又惊又怒地望着这无赖,一时不知说些什么才好。吴天德用手指轻轻一抚她颤抖的嘴唇,视若无物地扫了恒山三定一眼,向仪琳低笑道:“真的……很甜,等着我,我会回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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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發表於 2012-2-28 11:12:25 |只看該作者
    第七卷 大闹恒山 第七十六章 借兵泡妞

        吴天德在一群光头尼姑的惊讶目光中昂昂然走出白云庵,不戒和尚鬼头鬼脑跟在他身后,一出了尼门,不戒便迫不及待地道:“仪琳呢?怎么只有你一个人出来。我瞧你昂首挺胸,气势夺人,想必是大有收获了?

        吴天德高高挺起的胸膛顿时一塌,愁眉苦脸地叹道:“我做出那副样子只是给仪琳一点信心而已,唉!有谁能给我信心呢?”

        不戒砰地一拍胸口,大声道:“我给你信心!你这小子正事干不来,旁门左道的点子没人比你多啦,你对付那三个老尼姑,还不是手到擒来?”

        吴天德听得啼笑皆非,叹息一声道:“这次不同,她们是仪琳的的尊长,我是文也不得,武也不得,实在是毫无办法”。

        不戒和尚奇道:“不会吧,我刚刚听里边昏天黑地、飞沙走石,这样还叫没有动武?恒山三定如此难对付么?”

        吴天德边走边摇头道:“岂只难对付,简直是稀里糊涂,乱七八九糟。唉,女人呐,就是麻烦,出家的女人尤其麻烦!”

        不戒和尚深有同感,点头道:“女人是麻烦,娶回来做老婆的女人更麻烦,如果娶回来的是个出家的女人,那就是天大的麻烦!”

        吴天德回头瞧了他一眼,不戒忙道:“不过仪琳这孩子那么乖巧,绝对不是麻烦,何况,她是会还俗的嘛!”

        白云庵内,定逸叫人将仪琳送至后院看管起来,怒气冲冲地对定闲道:“掌门,咱们联手,未必便斗不过那个吴天德。怎能容他在咱恒山派如此耀武扬威,传出去岂不是让江湖同道笑话?这小子一定是对仪琳不怀好意,掌门坚决不允那便对了”

        定闲叹道:“师姐,我看这位华山剑宗掌门对仪琳确是深情一片,仪琳瞧着他时,那模样你还看不出么?其实,我倒是真想成全他们”。

        定逸怔道:“掌门,你……你真的想让仪琳还俗?”,定闲道:“师姐,仪琳从小跟着你,名为师徒,却情同母女,她若无心参禅念佛,难道你不想她幸福快乐么?”。

        定逸默然半晌,道:“那么掌门为何又拒绝了他?”

        定闲叹道:“他今日大闹恒山剑派,你我怜惜仪琳,可以让她随他下山,但在旁人眼中会怎么看?你的话提醒了我,我们出家人,虽然自已不在乎那些虚名,可是恒山派毕竟是武林中一大门派,师门令誉怎能不顾?”

        定静在一旁听着,忽然插嘴道:“我看他未必肯如此罢休,还得小心他再来生事”。

        定逸冷笑道:“我是软硬不吃,倒要看看他还有什么本事”

        定闲微微一笑,心想:我也很想知道,他赞不绝口的这个人,到底有些甚么本事!

        吴天德回到不戒和尚的住处,一时也想不出什么办法能让那个老顽固松口放人。思忖良久,苦无良策,便暂将此事放在一边。他与朱静月分别良久,此番重逢十分欢喜,安置了蓝娃儿等人住下,老吴便反客为主,自去买些清淡菜蔬,给朱静月做上几个可口的菜肴,一家人其乐融融,反将那室主不戒尚给挤了出去。

        当夜二人同榻而眠,说不尽的体已话儿,叙尽离别相思之苦,朱静月搂着吴天德聊了许久,忽又想起今日仪琳的事来。吴天德今日在恒山三定面前信誓旦旦要娶仪琳,然而此刻面对爱妻的询问,却是暗暗心惊,吃吃艾艾地说了个大概,朱静月静静听了半晌,只是幽幽一叹,并未再说什么,吴天德这才如释重负。

        眼看着朱静月腰身渐粗,吴天德再过几个月便要初为人父,心中欢喜无比,这两日对朱静月也更加呵护照顾得无微不至,看得曲非烟眼热不已,真想自已也能早些给他生个孩子。虽然不戒和尚整日围着吴天德打转儿,但朱静月和吴天德对于仪琳之事彼此心照不宣,谁都不肯提起,不过吴天德有时难免落落寡欢,朱静月瞧在眼里,也不作声。

        直过了三天。这日下午,朱静月忽然将吴天德唤到房中,对他道:“天哥,我看你这两日有些心事,还是为了仪琳姑娘的事么?”,吴天德怔了一下,忙道:“哪有,我是在想给你做些什么可口的饭菜,所以有时发呆,你可不要多心了”。

        朱静月盯着他瞧了一会儿,微笑道:“是么,我原以为你在为仪琳烦恼,既然不是,那我也懒得操心了”。吴天德又惊又喜,一把拉住她的手道:“月儿,你……你肯让我去接她还俗了么?”

        朱静月娇俏地白了他一眼,伸出手指在他额头上一点,嗔道:“你们男人呀,就是贪心不足,唉……不戒来找过我了,那位仪琳姑娘身世可怜得很,她心地善良,人长得又美,如果一辈子做个尼姑,的确叫人不忍。你在白云庵内宣称要娶她为妻,那些个女尼们早将此事传开了,恒山上下无人不知。堂堂的华山剑宗掌门如果言而无信,岂不叫人耻笑,你……你还不恨我一辈子呀?”

        吴天德喜不自胜,揽过她轻轻一吻,温柔地道:“月儿,虽说这世上男人三妻四妾寻常得很,但是我并不想群雌粥粥,妻妾成群。这世上美女那么多,我哪能都娶得过来?就是仪琳那丫头,我想待她还俗之后,也只是暂时留在你我身边,她年纪小,尚没定性,或许过两年会看上什么人,觅个如意佳婿,那我也为她开心”。

        朱静月忽地噗哧一笑,道:“还小?象她那么大,孩子都满地跑的女人遍地都是了。哼,真要是她看上了别人,你会开心?是喔,真的是开心,心都碎成两半了,想不开都难”。

        吴天德被她挪揄得脸色赧红,朱静月见了也不想他太过难堪,微笑着向外推他道:“可是仪琳的师父不肯遂了你这色鬼的心呢,你可想出什么办法来了?那个不戒正蹲在门口发呆,你快去瞧瞧,如果有什么手段就快些使出来,我的相公花言巧语骗女人的本事大得很,不知道对付人家老师太又有什么好手段”。

        吴天德被推出门外,只见不戒和尚手托着下巴,愁眉苦脸地蹲在院门下,手里提了一袋大枣儿,见吴天德出来,忙走上来道:“呃……我见静月那闺女脸色有些苍白,送些大枣来,这东西补气益血。嘿嘿嘿……”,他将袋子递给吴天德,搓了搓大手道:“我说吴掌门呐,你前几日大闹白云庵,可是没有效果啊,现在我连女儿的面都瞧不到了,这可怎么办?”

        吴天德嘿嘿一笑道:“大闹白云庵没有用,那么大闹恒山如何?”

        不戒和尚听了兴奋地道:“好主意,不过咱们两个人可太少了,恒山派人多势众,就是加上田伯光、蓝娃儿他们也嫌少了些,我立刻去找叔父,拉上三千天河帮众,水淹见性峰,哈哈哈……”。

        吴天德打断他的话道:“你要对恒山三定动武?仪琳肯么?”,不戒一下子收住笑声,抓了抓大光头,道:“那……你说怎么办?难不成要我跪到白云庵,用苦肉计求那老尼姑放人么?”

        吴天德道:“这法子倒不错,不过那位定逸师太顽固得很,你若去一跪,她说不定又认为我有甚么阴谋诡计了,那可就得不偿失了”。

        不戒怒道:“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那你说怎么办?”,吴天德微笑道:“怎么办?凉拌呗”,他摸摸下巴,狡黠地道:“定逸不是在乎恒山派的清誉么?那么我们便从这里下手,难道我还斗不过一个出家的女尼?嘿嘿嘿,你等我一下!”

        不戒奇道:“你去哪里?”,吴天德道:“我去和静月说一声,今日我们便下山去太原”。不戒望着他的背影疑惑地自言自语地道:“太原?去那里做什么?”

        太原府城,山西巡抚丁纪桢正设宴款待吴天德、不戒和田伯光三人。自那日吴天德到来,田伯光又听不戒说明没有下毒,便不大露面了。吴天德有时想起他来,觉得田伯光前半生纵意花丛,只求色,不重情,做的都是见不得人的勾当,头一回和静月这样可爱的女子相伴一个多月,得以了解女人除了姿色以外的东西,暗暗倾心,也是情理。

        想想自已后世上学时,对同班那个学习委员胡小媚不也是暗恋了整整三年么?只要她冲自已笑上一笑,就晕晕陶陶的老半天,也没见作过什么出格儿的事,这样一想,吴天德心中便有些释然。

        不过他虽无怪罪田伯光的意思,可是有个人暗恋着自已老婆,心中总是有些别扭,何况他还真怕这小子万一心生歹念,重操旧业,干起偷香窍玉的事儿来,虽然有曲非烟和蓝娃儿在静月身边,终究有些放心不下,还是把他带在身边稳妥些,所以下山时特意将他也邀了来。

        丁纪桢见到这些旧友,十分开心。他现在虽高升巡抚,身为一省最高军政长官,但在吴天德等人面前仍是毫无架子,嘻嘻哈哈,全无官威。他来山西前,已与那位青梅竹马的素贞成了亲,吴天德到了巡抚府,见过那位夫人,虽然不是十分的美丽,可是生得端庄素雅,模样清秀,让人一见就好感顿生。

        酒桌上,杯筹交错,酒过三旬丁纪桢问起吴天德来意,不戒和田伯光也不知道吴天德要来见丁纪桢有何用意,是以都在一旁注意倾听,吴天德呵呵一笑,对丁纪桢道:“吴某这次来见丁大人,只为借兵”。

        丁纪桢一怔,蹙眉道:“借兵?”,他狐疑地上下打量吴天德一番,道:“吴兄借兵做什么?山西没有战事,丁某虽为一省巡抚,没有兵部的命令,也是不可以擅自调动军队离开驻地,莫非……吴兄要去剿匪?”

        吴天德微微一笑,道:“军队不可随意调动,我自然也是知道的,不过……”,他凑近丁纪桢耳朵,耳语一番,丁纪桢听了先是一怔,随即哈哈大笑,向吴天德竖起拇指道:“原来如此,这个我倒是可以办得到。我从福建带来的亲兵中现有一人,就在浑源县任门吏,叫做郑绍祖,这小子是个老兵油子,这种事他来出头那是再合适不过。浑源县驻扎着一支军队,回头我就签一道调令,让小郑把他们调上山去。我再给他写封亲笔信,让他任你差遣便是”。

        田伯光奇道:“你那几个亲兵屡立战功,原来的军职就很高了,怎么跟着你来了山西,不升反降?”

        丁纪桢叹道:“这小子疲怠成性,在我身边放肆惯了,到了太原见到一个富家公子调戏一个卖梨的小姑娘,这小子上去就是一顿拳脚,不料打的那人却是布政司张大人的公子。按说只是调笑几句,沾点儿口头便宜,也算不得什么大事,可是他打得兴起,居然打断了张公子的腿。

        张大人虽职阶比我低,我也不得不做做样子,小郑两口子都是浑源县人,我只好把他贬去老家浑源守城门去了。他跟着我征战沙场有五六年了,家里又一大家子人,做个守城小吏也难为了他,所以我在福建那些故友那里活动了一下,准备让他回泉州去做府库官,泉州商运发达,那可是个肥差,呵呵,就让他临走前再帮我做一件事吧“。

        吴天德等人在丁纪桢盛情款待下住了一晚,第二日赶回浑源,郑绍祖郑门官儿夫妻二人都是浑源本地人,因此郑绍祖虽离家多年,刚刚回来,但是老乡邻们都知道他住处。

        吴天德三人来到他所住的左右间胡同,这个地名听起来有些稀奇,但那巷子也只是一条寻常的古巷,巷路两旁种着高高的榆树。

        吴天德等人来到路人指点的一个小院儿,只见这院子矮矮的院墙,院门儿敞着,院子里放着一个木盆儿,里边还有一些未洗的衣裳,墙角拴着一支癞皮狗,见到有人进来,只是懒洋洋地抬起眼皮瞅了他们几眼,打了个哈欠也眯起了眼睛。

        吴天德正要喊人,只听屋里边一个声音喊道:“晓烛!晓烛,芝龙他娘,我的那件夹袍呢?这天可见冷了,一早的去开城门得多穿点了”。

        只听一个女人声音道:“哦,你说那件夹袍啊……洗了一下小了,我就送给我哥了,他个子没你高”。

        只听那男人嘀咕了几句什么,又问道:“那件青色夹袄呢?那件也行,我明儿早上穿”。女人的声音又道:“嗨,那件夹袄都破了,我洗了洗,送给我弟弟了”。

        只听那男人骂道:“你***,还有什么东西洗小了送人的?你干脆把我洗洗,送给你妹妹得了!”

        吴天德三人听了忍俊不禁,齐声大笑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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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發表於 2012-2-28 11:12:59 |只看該作者
    第七卷 大闹恒山 第七十七章 小尼姑思春

       三人大笑声中,只听房中那响亮的男人声音也笑骂道:“是谁看老子的笑话?老牛还是小李呀,***,老子只不过偷会儿懒,你们也跟着溜了”。说着一个精瘦的汉子趿着鞋一哈腰从低矮的房门走了出来。

        这汉子二十七八岁年纪,浑身精瘦,上身穿了件坎肩,下身系了一条鼻犊裤,懒懒散散的样子,但神情之中却有一股掩不住的彪悍之气。

        这人抬头一看三人,先是一怔,眯着眼睛又把吴天德和田伯光反复看了两遍,忽然哎呀一声,抢上两步拜了下去,口中叫道:“我的天爷,是吴将军和田先生,哎呀,这可真是没有想到,您两位怎么来了”

        吴天德连忙一把拉起他来,笑道:“郑绍祖郑兄?我们从丁巡抚那儿赶来,特意来见你的”。郑绍祖听说从丁纪桢那儿来,乐得眉开眼笑,一个劲儿向吴天德摆着手道:“巡抚大人一切还好吧?嗨,绍祖一个粗人,就会给他惹麻烦,真亏大人还记得我。您和田先生可莫要叫我郑兄,那可当不得,叫我小郑就好”。

        田伯光听了抬腿踢了他一脚,笑骂道:“你小子少臭美,我什么时候叫你郑兄了?我说小郑呀,是不是请我们进屋坐坐呀”。

        郑绍祖一拍脑门儿,道:“瞧我这脑子,来来来,吴将军、田先生,还有这位大师父,快快请进”,说着他头前带路,走到门边。吴天德向门里看去,只见室内光线昏乱,摆设乱七八糟,看来这小郑被贬至此时间不久,家里东西都尚未整好。一个女人站在屋中向外望着,也看不清模样,只是看身段儿应是个年轻女人,想来便是小郑那位妻子晓烛了。

        田伯光走到门口,见到屋中混乱,皱眉道:“你这屋子太乱,我们还是到外边谈吧。咱们找间酒馆儿,边喝边聊”。郑绍祖也觉房中太乱,不宜见客,听了忙回房取了件外衣,对婆娘交待两句,便跑出来随吴天德三人出了小巷。

        堪堪走至巷口,迎面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女抱着一个娃娃走了过来。吴天德随意瞧了她一眼,发现她虽然边走边逗着怀中娃儿,步履比较随意,但是举手投足之间,显然身怀武功,便着意瞧了一眼。

        只见这少女一身粗布衣衫,紫巾扎腰,身材苗条。那少女手里拿了块糖,逗着怀中抱着的娃娃,一扭头儿看见吴天德一行人,远远地叫了一声:“哥,你去哪里?”

        郑绍祖看见那少女忙扬手道:“小妹,你带芝龙先回家去吧,哥今天要陪几位贵客,不在家吃了”。这时那少女抱着孩子走近了,圆溜溜的一双大眼在吴天德、田伯光等人脸上一溜儿,瞧见不戒和尚时却微微怔了一下,不戒却不认得这女孩儿,也未在意。

        这女孩儿一张圆圆的脸蛋儿,笑起来甜甜的,她眼珠儿在吴天德几人身上一扫,道:“这几位是大哥的朋友?”她怀中那个剃着茶壶盖头的胖小子才约一岁上下,一双黑漆漆的眸子看了众人两人两眼,就扎撒着小手呓呓呀呀地要父亲抱。

        郑绍祖在儿子脸上亲了一下,又向儿子扮了个鬼脸,逗得他咯咯直笑,这才对少女道:“这几位,是丁大人的朋友,我陪几位先生出去一下”,吴天德自已也是快要做父亲的人了,对这种父子之间的天伦之乐感同身受。

        那少女抱着娃娃已走开了,吴天德又追望了两眼,看着那少女背影,问道:“这是令妹?”,郑绍祖道:“正是,这是我妹子,叫郑萼,唉,郑某家贫,从小送上恒山学艺,听说我回到浑源,小妹特意下山来看我的”。

        吴天德想不到竟在这里遇上恒山派中人,不过这里就是恒山脚下,遇到恒山派弟子实属寻常。郑萼的名字他也隐约有些印象,想不到这可爱的少女居然是郑绍祖的妹妹。郑绍祖?郑芝龙?!吴天德曾经看过一本架空历史的小说,那里面的人物……不会吧?自已面前这个小小的城门官,即将去泉州任府吏的郑绍祖会是

        吴天德大觉有趣,自已到了这时代,大名鼎鼎的人物着实见过不少,未曾发迹时的魏忠贤和自已称兄道弟,现在国姓爷的祖父在自已面前还是这么一个微不足道的小人物,呵呵,这样的人生际遇着实有趣。

        郑绍祖忽然见吴天德面带微笑,时时打量自已,心中莫名其妙,却又不便动问。田伯光见了却不禁心中暗想:“吴老大见了人家妹妹,怎么瞧着人家哥哥表情变得这么古怪?莫非又看中了他的妹子?嗯,那女孩儿身段健美,容貌娇甜,难怪他会动心。唉,世上美好的事物全让老吴得去了,如果我能拥有一个象朱静月那样可爱的女子

        田伯光刚刚动了心思,马上强迫自已不要再想下去,他以前以做一个淫贼为荣,现在想起,那却是一生洗刷不掉的污点,哪有资格去追求一个可爱的、纯洁的女子。

        田伯光心中胡思乱想着,抬头见吴天德等人已迈进一间店去,连忙快步跟了上去。

        郑绍祖对吴天德几人倒是热情无比,可是囊中实在羞涩,只好很不好意思地找了家小酒馆,点了几个菜坐下攀谈。至此,吴天德才将自已扰乱恒山、逼迫恒山三定让仪琳还俗的方法说了出来。

        不戒和田伯光年了面面相觑,只觉他这方法简直闻所未闻,实在是匪夷所思,不过由于恒山三定是仪琳的师门长辈,动武不成,来软的定逸又不吃他那一套,这个方法说不定真的管用。只是田伯光听说计划中要让自已拜不戒和尚作干爹,虽然是作戏,还是有些不情不愿,不过不戒和尚牛眼一瞪,田伯光那一丝不愿顿时抛之脑后,连忙没口子地答应起来。

        郑绍祖听说丁纪桢给自已谋了个泉州府吏的肥差,高兴得心花怒放。又听了吴天德的胡闹法子,他本来就喜欢胡闹,觉得临上任之前,如果能带上三千无赖兵去大闹恒山,倒是一件有趣的事,当下没口子的答应。

        他将丁纪桢的亲笔信和调令看了看揣进怀中,拍着胸脯儿对吴天德道:“吴将军尽管放心,您力斩倭寇高手鬼丸十兵卫,咱们福建兵都对您钦佩得很。为您效劳,我也光彩得很哪,这回到了福建可有象军中兄弟们吹嘘的事啦,哈哈哈,您尽管回恒山去安排一切,五日之内小郑我就带兵上山,在您的指挥下搅他个天翻地覆”。

        吴天德摆出一副正人君子的嘴脸笑道:“我是华山剑宗掌门,这么阴损的事情我怎么会去做呢?所以到了恒山我可是不认得你是谁呀,嘿嘿,紧要关头,说不得我还要出面声张正义,将你们这些跳梁小丑都赶下山去”。

        不戒和尚听了他的话,噗地一声将一口酒都喷了出来,一点也没浪费地喷在田伯光脸上。

        郑绍祖听得目瞪口呆,半晌才竖起大拇指,一副无比崇拜的表情道:“吴将军,您真是运筹于阴暗之中,决胜于尼庵之外,小郑佩服得五体投地!”。

        田伯光哼了一声,他被不戒喷了一头一脸的酒,又不敢向他发作,气恼地挟了口菜吃了,忽地一拍桌子,骂道:“老板!这是宫爆鸡丁啊还是宫爆花生米?你们这些奸商王八蛋,叫你们以后生了儿子没屁眼!”

        这两天白云庵外有些古怪,庵门外百米处陆陆续续来了许多人,有男有女、有老有少,先是搭了些帐蓬住下,紧跟着又招来一些工匠,开始搭起台子来。一开始定逸还没有注意,毕竟这白云庵外不是她恒山派的私产,可是过了两日人越聚越多,一早就有人掐着脖子吊嗓子,伊伊呀呀唱个不停,吵得白云庵的早课都作不下去了。

        定逸实在忍耐不住,跑出来一问,出来一个一身老太太戏服的老头儿。这草头班子是由四个戏班临时凑成的,共同推举了一个老班主,这位班主年轻时是唱花旦的,名叫“赛西施”,现在岁数大了,牙齿也掉光了,便开始扮起老旦来,这位赛老板一瞧就是一副经济低迷、民不聊生的模样,见了定逸有气无力地用假嗓戏腔道:“老师太,有何贵干呀?”

        定逸压了压心头怒火,问道:“你们是哪里的戏班,怎么跑到尼庵门口来搭台唱戏?这荒山野岭,哪里有人来看,你们这不是故意捣乱吗?”

        赛西施赛老板嘿嘿一笑,向一里多外不戒的房子一指,先拉着长音一甩水袖来了个念白:“老师太,你可大错特错~~~~了~~~哇,那边有位孝子,请了我们给老爷子贺寿。故此我们才在这里搭台,有没有人看没关系,只要尽了那位孝子一番孝心,也就是了”

        定逸怒道:“他那里贺寿,怎么戏台子搭得这么远?不戒什么时候有了个孝子了,人在哪里?”

        田伯光应声而出,穿了一身员外袍,斯斯文文向定逸施了一礼,笑嘻嘻地道:“孝子在此。老师太,我是不戒大师的义子,为表孝心,才请了戏班给他老人家贺寿。这戏台是该搭得近些才是,不过我义父府上有怀孕的女眷,不能太过嘈杂。常言说百善孝为先哪,佛家也是劝人向善的,这里已不是白云庵的地头了,老师太不会对我的孝行有甚么意见吧?”

        定逸可不识得眼前这人便是那位‘万里独行’田伯光,听了他的话心知是不戒和吴天德找来为难自已的,她本生性倔强,闻言哈哈一笑,道:“原来如此,请便,请便!我倒要看看不戒这点伎俩能耐我何?”,说罢大袖一拂,昂然而去。

        田伯光望着她的背影,戏谑地一笑,也转身布置戏台去了。过了正午,戏台搭好了,这锣鼓点儿一敲,戏台上可真是精彩非凡,锣鼓喧天彩旗飘,你方唱罢我登场,吵得白云庵内一刻不得清闲。

        定逸师太面噙冷笑,坐在禅室之中只是不理,暗想:不戒和吴天德黔驴技穷,使出这种无赖手段便想逼自已就范?嘿,恒山定逸是那么好对付的么?

        临到天色渐渐黯淡下来,戏台那边也渐渐静了下来,定逸师太这才长出一口气,虽说她不在乎这四个戏班子的轮番轰炸,可是那种嘈杂的噪音实在是搅得整个尼庵不得安宁,就连三三两两来上香拜佛的香客们见了都觉得怪异莫名。

        看看戏台那边清静下来,定逸也停止打坐,走到桌边坐下,刚刚喝了口茶,只听一个圆润高亮的戏腔猛地拔了一个高音儿,然后幽幽地落了下去,定逸竖起耳朵听了半晌,还不见动静,以为又是哪个戏子又在吊嗓子,这才放下心来,不料甫一举起茶杯,只听那声音又鬼一般响了起来,扬声唱道:“一更子里来小尼姑独坐禅堂,手拿上木鱼两眼泪汪汪,女孩儿出家来受不尽苦情,奴青春难配上少年的才郎。”

        定逸不知这出戏是什么,可那戏词儿可听得十分清楚,只气得她双手发抖,那戏子逾唱逾带劲儿:“埋怨一声爹怨恨一声娘,想当年实实无有主张,观见奴家活不了三六九,因此把奴家抱在庙堂。”,定逸师太再也忍耐不住,从墙上摘下宝剑,怒瞪双眼,大步流星地奔出庵门去。

        这人唱功着实不错,吴天德正在不戒家中亲手炒了几个菜准备哄静月多吃一些,陡听那清亮的女声传来:“二更子里来小尼姑实在悲准备,思想起女裙钗来在庙堂,披红挂绿笑笑好看,怀抱上小孩童叫上几声娘。”吓得吴天德差点儿将盘子掉到地上,瞪着眼睛问坐在桌边唱茶的田伯光道:“这是什么曲子?”

        田伯光好整以暇地道:“元曲!”

        吴天德哭笑不得地道:“我问你这首曲子叫什么名字?”

        田伯光呵呵一笑,道:“这首曲子么,叫‘小尼姑思春’”。

        吴天德眼前一黑,发呆道:“这有点太过了吧?定逸还不提剑杀人么?”

        田伯光叹道:“要不然我为什么要跑回来?嘿嘿,这是不戒大师的主意,我有什么法子?不过就算定逸杀上门来,也只会找你算帐,与我不相干”。

        吴天德张望了几眼,问道:“不戒和尚呢?”

        田伯光不慌不忙地道:“他说有些事要办,唱第一句时就下山去了”。

        吴天德:“”。

        定逸师太提着明晃晃的宝剑,冲到戏台前高声喝道:“闭嘴,不要唱了”。戏台上那扮小尼姑的戏子甩着云袖,声情并茂正唱的得趣:“三更子里来小尼姑瞌睡重重,睡梦里我梦见美貌书生,行一步来在了禅堂内,咱二人在一起叙一叙交情。”被定逸师太饱蕴内力的一喝吓得一哆嗦,顿时止住了嗓子。

        那位“赛西施”赛老板慌慌张张地跑过来问道:“老师太,出了什么事?”

        定逸师太手指颤抖地问道:“你你谁让你唱这些曲子的?说!”,赛老板莫名其妙地道:“这是不戒老太爷亲口点的一出戏,怎么了?”

        定逸怒不可遏地道:“不戒和尚在哪里?”,赛老板呲牙一笑,道:“老太爷和他的义子下山去办点事儿,说是今晚不回来啦!”

        定逸寻思:“不戒这贼和尚摆明了是和自已作对,他点了戏就下山避祸去了。我若是找上门去,又不是吴天德的对手,无端被他再折辱一番,嘿,果然是歪门邪道,我岂能中你们的计。”

        她向赛老板亮了亮手中宝剑,喝道:“不许再唱了,否则莫怪贫尼不客气,你们你们在佛门尼庵前唱这等污秽不堪的曲子,惹得贫尼火起,拆了你的戏台,叫你们有来无回!”。

        那饰小尼姑的戏子是个十六七岁的小伙子,匆匆跑到赛老板面前,惊慌地道:“赛老板,东家说过若是不唱他点的曲子到时可是不给钱的,这位老师太不许我们唱,咱们辛苦了这一趟可是没有银子拿了。可怜我娘还生病在床,等着我挣了钱给她老人家看病呢,我的娘呀呀呜呀”。

        这戏子演技不错,说哭就哭,两行眼泪劈呖啪啦就掉了下来。站在台下扮小生等着上台勾引小尼姑的戏子也凑上来哭道:“老板,咱们手头可是没有一点余钱了,眼看着这天就冷了,若是这回不能挣上一笔钱,今年冬天我一家人可是要冻饿而死了”。

        那赛老板早得了不戒和田伯光的授意,此时也唱作俱佳地顿足道:“闭嘴,都不要哭了,老师太武艺超群,她不许我们唱,我又有什么办法?唉,我我实在没有办法,只好把我那可怜的女儿卖进青楼妓院,换来一家大小吃口饱饭了。我那可怜的女儿呀,呜呜呜”。

        几个人抱头痛哭,四个戏班子的人都围上来,有的劝,有的陪着哭,定逸师太提着宝剑四下一看,尽是些男不男、女不女满脸油彩的戏子,一个个跟死了亲爹似的,哭得比谁都伤心,虽知他们有些作假,可是这剑如何还砍得下去?

        定逸师太顿了顿脚,仰叹长叹一声,垂头丧气地走回白云庵去,刚刚踏进庵门,只听那戏子又‘娇声宛转’地唱道:“南海观世音东方太白星,保佑我小尼姑早配郎君,只要你显灵应能如我愿,我重修庙宇塑金身离庵堂周游四海,好似那出笼鸟展翅高飞,又似那鲤鱼儿冲破了千层网,摇头摆尾再也不来了”。

        定逸师太霍地转身冲出两步,又止住身子,胸膛起伏呼呼直喘,好半晌才冲回庵内砰地一声将庵门关上,回头瞧见那些尼姑们都探头探脑在向自已看来,忍不住怒喝道:“都回去做功课,心性坚定、诸魔不侵,我倒要看看是魔高一尺,还是道高一丈!”

        从这一天起,这些戏子们是白也唱,夜也唱,他们有四个戏班,分工合作、轮流登场,好在他们自已习惯了这种卖唱生涯,旁边有人高声唱戏喝彩,照样吃得香、睡得着,只苦了白云庵一众尼姑,一个个习惯了钟鸣早起、罄响入睡,现在被这班戏子折腾得整日昏昏沉沉日夜颠倒。

        定闲和定静在见性峰上听说了消息,遣人来问定逸,这老尼姑性情刚烈、倔强执拗,只说无事,叫掌门和师姐放心。仪琳被关在庵后思过,听庵中师姐妹们说及这些事,心知必是吴大哥搞的鬼,吴天德肯为她费这些心思,这小尼姑心中想来真是又觉甜蜜、又觉欢喜,可是听师姐们说及师父这两天脾气暴躁,寻常有事大家都不敢去见她,又不禁为师父担起心来。

        那些戏子们每日尽挑些香艳的曲子,唱来自得其趣,有时也来出全武行,四个戏班同时登场演出大戏,反正主顾已经付了钱的,有无客人也不在乎,全当习练技艺了。

        本来这时将近初冬,香客已渐少,但是百姓们现在正是农闲时节,闻听恒山白云庵有人闹出这场好戏,都想来看看热闹,这一来白云庵的香客反而日渐增多,许多人一大早就揣了两张大饼,到了山上先恭恭敬敬去拜了菩萨,然后跑出来津津有味地看戏,直到太阳落山才下山去。有了人喝彩,那班戏子们也唱得更加卖力。

        朱静月和曲非烟想不到自家相公居然想出这么缺德的方法来对付白云庵的定逸师太,真是令人又好气又好笑,不过仔细想想,好象自已也没有更好的办法能让这食古不化的老尼姑服软,两个人兴趣上来,每天都来向那些戏子们打听尼庵里的动静,想看看吴天德的办法到底见不见效。

        蓝娃儿从田伯光那儿弄清楚了吴天德和仪琳的事,也是忍俊不禁。她幼时曾听父亲讲过美丽的公主被魔王掳走,英俊的王子骑着白马佩着宝剑,去将公主救回的故事,本来觉得那样的心上人,才是值得叫人倾心的英雄豪杰。可是现在看到吴天德的这番胡闹,虽然近乎无赖,但是又叫人觉得浪漫无比,唉如果有个男人这么追求自已,那么有一天白发苍苍时,想起来这些事也一定还会觉得甜蜜无比。

        她眼睛里冒着星星,望着吴天德在厨房里挥动大勺的‘英姿’,只觉这男人就象自已族中神圣的‘可兰经’一般神秘,一样无所不能。

        她用梦幻一般的语调对田伯光道:“先生对仪琳姑娘真好,呵呵,原来爱可以爱得这么浪漫,爱和真主一样永恒”

        田伯光悄悄看了看坐在房内和曲非烟咬耳朵的朱静月,酸溜溜地说:“爱当然是浪漫的,爱当然也是永恒的嗯不过必须是在情侣不断变换的条件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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